萧翊川却没有往回走,反而继续信步朝前走去,前面就是御花园的内湖,冰雪初融,水声潺潺,中间一座湖心亭仿如美人。
萧翊川在湖边站住了,示意她过来。“这里美吗?”
一阵寒风吹过,乔梓缩了缩脖子,却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美,美极了。”
萧翊川终于笑了,他的五官原来就生得精致,这一笑犹如冰雪初融,衣袂飘飘之间,人入景中,仿佛一副黑白的泼墨山水,让人忍不住想往他那苍白的脸上添上些色彩。
乔梓心中一阵疼惜,要是此人身康体健,该是一个怎样的龙章凤姿的少年公子啊!
“小乔子,怪不得皇兄这么喜欢你。”萧翊川感慨了一声,“他这人很难讨好,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跟了他好多年的,像你这样的找不出一个来。”
乔梓心里暗喜,面上却谦虚道:“王爷过奖了。”
萧翊川话锋一转,指向那内湖:“这里美则美矣,可你知道,这湖中有多少冤魂吗?我六岁那年,曾被人推入湖中,皇兄为了救我,和大皇兄打了一架,被人砸破了脑袋,差点连命都没了。”
乔梓在心中暗叫了一声“妈呀”,这生为皇子,还不如在普通人家,真是步步危机。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不知好歹?皇兄一路护着我长大,想方设法替我治病续命,我居然还和他作对,帮着外人指责他?”
乔梓呐呐地道:“这……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要不是为了母嫔当时的遗嘱,要不是大皇兄步步紧逼,要不是我得了这个病不能陪他肆意天涯,皇兄他也不会最终走上这条路,我敬他爱他,就算皇兄身旁只剩下一人,我也不可能叛他,他是我心目中最好最强的兄长。”萧翊川顿了顿,苦笑了一声,“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仅仅是我的兄长,更是这天下之主,身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成为一代明君,他不能在以前的泥潭中越陷越深,以前的罪孽如果罪无可恕,我宁愿以我之身替皇兄一力承受。”
乔梓不解地道:“王爷,我能明白你对陛下的一片拳拳之心,可如果非有这么一天,我觉得吧,趁着它没有来之前,大家高高兴兴过日子不就行了?何必一直老想着它,弄得现在大家都不快活呢?”
萧翊川愣住了,好半天才轻吁了一口气:“说得好,小乔子,我真得对你刮目相看。”
乔梓尴尬地笑笑:“奴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像王爷高瞻远瞩,瞩着瞩着就钻了牛角尖了。”
萧翊川点了点头:“当局者迷。既然李太妃已死,我就定下心来好好教养秉儿,若是能化解他心中的仇怨,世人对皇兄的误解必定可以轻上一分。”
乔梓傻了:“哎呦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陛下要知道我和你聊出这个结果,他会打死我的。”
“是吗?那我试试。”萧翊川嘴角含着轻笑,显然心情愉悦了起来。
“哎呦王爷,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小乔子,可惜啊可惜,”萧翊川上下打量着她,“你要是不是个公公就好了。”
乔梓心里突突一跳,含了含胸:“奴才不是公公,怎么能见得到王爷这样的贵人?”
“你若是男子,必定可以为大晋建功立业,你若是女子……”
萧翊川忽然停住了话语,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绯色。
“我若是女子,王爷难道能收了我吗?”乔梓笑嘻嘻地调戏道,也就是萧翊川面前她敢胡言乱语,这要是换做萧翊时,她必定低眉顺眼不敢吭声了。
她的眉眼活泼生动,眸中有点点光芒跳动,仿佛这天底下没什么可烦心的事情。
萧翊川没有说话,背转身大步朝前走去。
“哎呦王爷,你慢些走,”乔梓在后面追着,“小心你的病,大过年的,你可不能害小的啊……”
萧翊川的脚下一顿,摸了摸心口,黯然地笑了。
这一场风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乔梓没有跟着一起上朝,不过听马德回来隐晦地说起,李太妃之死引来了一众老臣的质问,还唤来了内常侍唐庭礼和贴身伺候李太妃的两名太监当庭查问,就连太医院的人也到了金殿。
最后盖棺论定李太妃病逝,在郑太师的转圜下,萧翊时勉强同意为李太妃加了个“钦仁和德贵太妃”的谥号,着寿王世子萧秉扶棺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