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珞赌气道:“他既然这么狠心把我送走,哪里还会在意我伤不伤心。”
“侯爷事事都替你考虑周全了,必定和护送你的将军有着联络之法,你这样萎靡,传到侯爷耳中,侯爷怎么还可能安心杀敌?”秦亦瀚温言劝道,“珞妹妹,我还是喜欢那个在鲁平酒楼怒斥西戎人的你,英姿飒爽、口舌如刀,而不是躲在马车中暗自哭泣,拖泥带水,你说呢?”
马车里没了声音,秦亦瀚也不多说,只是让下人们都不要再去打扰。
宁珞一个人趴在软榻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终于把堵在心里的那口气给出了。秦亦瀚说的没错,事已至此,还是放宽心,好好等着景昀凯旋归来吧,她相信,她的景大哥一定能平安回到她的身边。
一行人一路缓缓东行,沿着云阴山脉走了两三日,到了一处平州和昌州交界的平缓之地,在一座别庄中歇了下来,这一处是从前昌州藩王置办的别院,撤藩后便被卖给了附近的一座富户,又转手让秦亦瀚买了下来。
这里背靠一座山,名叫兰凤山,气候已经和鲁平城大相径庭,正值芳菲四月,漫山遍野一片葱绿,冷暖适宜,离这别院不远有一座村庄,可以供一些新鲜的蔬菜和鸡鸭鱼肉,看上去十分适合静养,就算万一战火延续到这里,这座兰凤山和云阴山脉相连,往山里一钻,那北周人也只能望山兴叹。
宁珞的心绪已经在这山清水秀的景致中平静了下来,更重要的是,景勒收到了鲁平城的信隼,景昀那日凌晨的奇袭大获全胜,鲁翼在被景昀迷惑后麻痹大意,在三面夹击之下以为大陈援兵已到,损兵折将,狼狈急撤数百里,鲁平城的危机暂时解了。
只是宁珞翻遍书信,也没一个字提及景昀如何,差点急出一身汗来,秦亦瀚笑道:“既然没提,那就说明没事,要不然主将折损还能算是大获全胜吗?”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了,宁珞才放下心来。
秦亦瀚又陪着住了两日,实在拖不下去了,宁珞知道他身负秦家一脉的兴衰,实在是百务缠身,这一趟意外的鲁平之行,已经耽搁了他一个月的时间,不知道要折损了多少银两,便劝他赶紧回江南去,“我这里都已经安顿了下来,你也好给外祖父他们报个平安,不然他们也要一直担心的。”
秦亦瀚见她这几日已经适应了这里,金大夫也说她脉相平顺,并无大碍,便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等江南那边事务处置妥当了再腾出时间来过来探望。
山里的日子很是宁静。
虽然身旁伺候的人少,可璎香有着一双巧手,将家常小菜烹制得色香味俱全,山下村庄里的食材也应有尽有,云甲军侍卫们还时常去山上打猎,新鲜的野味层出不穷。
有时出了别庄在山头闲逛,宁珞还找到了好些山间的野果,有一种野果长得晶莹剔透,红彤彤的小颗粒聚集在一起,金大夫阅遍百草,说这是一种名叫覆盆子的果子,可以食用。宁珞尝了几颗便上了瘾,每日让人去摘了一盆来,酸酸甜甜的,分外开胃。
鲁平的信隼偶尔过来,提起的战况都是对大陈有利的,援军终于到了,领兵的是赵斌;景昀和鲁翼在古焦附近开展了一场遭遇战,景昀斩了敌军的一员副将,两军各有死伤,赵斌却绕过古焦去了阜马;观望的昌州西戎部落终于参战,大陈军如虎添翼,将北周军力拒在鲁平城以北百里之地……
宁珞看了信,喜忧参半,赵斌是赵黛云的父亲,既然他现在也到了昌州,就不怕赵黛云和杨彦在京城动手脚了,不过,赵斌向来刚愎自用,不知道能不能和景昀配合默契。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便一个多月过去了,在金大夫和璎香她们贴心地照料下,宁珞的肚子略略有些显怀了,身上丰腴了很多,脸色也愈发红润了起来。
只是到了这暮春初夏的时节,天气一下子变得无常了起来,这一日居然还打了惊雷,下了暴雨。
雨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廊檐上滚落了下来,宁珞刚刚午憩醒来,靠在软榻上看着那雨线出神,璎香端过来一碗莲子百合木耳羹,递给了宁珞,四叶正在学绣花,她粗手粗脚的,一不留神便戳在了指尖,慌得她立刻吸吮了一口,嘟囔着道:“这可比使剑难多了……”
忽然之间,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景勒身穿蓑衣推门而入,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他的声音焦灼地响起:“夫人,村庄里的探子捎信回来,村庄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队北周军,看上去有近千号人,我们不得不防,还请夫人暂时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