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珞站了起来,直视着田嬷嬷:“好了,嬷嬷你先到一旁去,我挑两件东西,到时候一并记到名录里,何年何月何人取走,就算是我也不可懈怠。”
三人齐声应了声“是”,宁珞也不再管她们,径自在两旁的架子来回走了片刻,选了一串紫檀手珠和一个缠枝牡丹纹鎏金熏炉。
这一耽搁,眼看着就到了午膳的时候了,宁珞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地赶到宁珩的住处,院子里已经没人了,宁珞深吸了一口气,在门口理了理鬓发,这才推开了书房的门。
宁珩懒洋洋地坐在书案旁,手里折着一本书,目光却落在了窗外的一棵冬青上。
“哥,你一个人?”宁珞有些失望,其实见到景昀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想知道的事,现在的景昀也不知道,她只是单纯地想多看几眼,看看这个前世据说对她深情刻骨的男人。
宁珩没看出妹妹的小心思,把书一丢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头疼着呢,待会儿午膳的时候你和爹敲敲边鼓,这个春闱……我就不去了?”
宁珞好笑地看着自家兄长,宁珩和祖父一样喜武,一提到舞枪弄剑、兵法兵书便眉飞色舞,一读书却不甘不愿。祖父还在时在孙子辈中最喜爱宁珩,说此子根骨奇佳,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一早便替他找好了师傅——名扬天下的长信侯曾霁安,然而宁臻川却希望宁珩习文,在祖父去世后,宁臻川更是铁了心要把宁珩从武学之路上拽回来,逼着他就读了琼华书院。
算了算日子,今年应该就是宁珩参加春闱的日子,去年秋试,宁珩勉强以倒数第二入了围,宁臻川略显失望,更加严格地督促宁珩,盼着他春闱也能得个功名。
“哥,爹爹也是为你好,”宁珞劝道,前世宁珩战死沙场,她也不希望哥哥走以前的老路,不求功名利禄,只求一家人平安顺遂,“你要是从了军,我们就要分开了,我舍不得你。”
“傻妹妹,北周居心叵测,乌桓虎视眈眈,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以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为重,怎可贪恋私情。”宁珩的声音铿锵,眉宇间还带着青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宁珞呆了呆,心里一阵难过,这春闱一去,便是宁珩和宁臻川几乎断绝关系的四年:宁珩故意喝得酩酊大醉,没去参加春闱,被宁臻川赶出家门,一人搬出了宁国公府,一年多后更是不顾家里反对跟随长信侯从了军,最后在和北周一战中身死。
“保家卫国并不一定要习武从军,身为文官更是责任重大,你看爹爹,不也是为了大陈在操劳吗?”宁珞反驳道。
“那不一样。”宁珩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好了,你就说帮还是不帮吧?不帮我自己想办法。”
宁珞无奈地道:“好,这事得从长计议,我会劝爹爹的,可你也别太执拗了。”
两兄妹一路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宁臻川的院中。家仆已经备好了午膳,宁臻川和秦湘兰正坐在厅内,两个人轻言细语地说着话,秦湘兰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但依然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和精致,那目光一直温柔地停留在宁臻川的身上,还不时地替他整理衣襟。
宁珞眼底有些发热,这场景是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就在半年后,因为祖母的坚持和信阳长公主的撮合,父亲被逼无奈,纳了一直仰慕他的安国公家孙女为妾,从此之后,家里便再无宁日,最后秦湘兰含恨郁郁而终。
“珞儿,珩儿,”秦湘兰一见一双儿女,顿时眉眼都笑了开来,柔声叫道,“快些坐下,今日有你们喜欢吃的虾饺。”
大家都落了座,吃起菜来,秦湘兰特意让厨房炖了一碗猪脑,说是让宁珞以形补形,生怕她磕坏了脑子。
“娘,我吃了成了猪了怎么办?”宁珞忍住笑道。
秦湘兰瞪了她一眼:“尽胡说。”
“猪脑也没事,找不到婆家哥养着你就是了。”宁珩笑嘻嘻地道。
这回连宁臻川也瞪他了:“你胡说什么,温书温得如何了?”
宁珩不吱声了,埋头用膳,秦湘兰看得心疼,夹了好几筷菜放进他碗里:“你也多吃点,这些天读书辛苦了。”
“梅花香自苦寒来,此时的辛苦是为了他日后可堪大用,你就别惯着了。”宁臻川无奈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