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脑中一片茫然。
她从来没有那么真切地意识到,很多事情都有两面性,贺予涵的行为,放在从前,她看到的只会是贺予涵的强硬和蛮横,不管不顾地把那些不需要的同情和怜悯硬塞到她手里,不尊重她个人的选择和隐私;而现在,她能看到想到的,却是贺予涵放在她面前赤裸裸的真心。
多么滑稽多么可笑。
为什么要到绝路才能想明白。
她一步一步不间断地走着,连脚底生疼都不自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脑中那些纷杂都祛除,才能不去想贺予涵的生死,才能不让自己的心沉入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到周围熟悉的景象和熟悉的人,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路走到了姥姥居住的小区。
脚步好像不听使唤,朝着她居住了近十年的小屋走去。
房门关得紧紧的,从围墙往里看去,庭院收拾得很整齐,里面姥姥种的葱苗依然郁郁葱葱,墙边搭的西红柿架子也没拆掉,小小的番茄露了个头,透着几分喜气。
廊檐上还放着那把摇椅,摇椅的边上已经有裂缝了,她小时候最喜欢坐在这把摇椅上小憩。
那时候的买家让他们东西都别搬走了,这把竹摇椅挺有趣的,以后可以放着做古董。
当时她和姥姥也没往心里去,家里的家具都已经用了十多年了,的确要换,自己扔费时费力,索性就全部扔给买家了。
现在想想,可能是贺予涵想把曾经属于她的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藏在这个空间里,得空了就可以来感受一下她的存在吧。
站在围墙外,把额头抵在墙面,纪皖从来没有那么一刻如此真切地渴盼见到贺予涵,为从前的偏执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她太善于保护自己,就好像一只背着壳的蜗牛,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缩回到自己的壳里,谨慎地封闭了所有的可能。
爱情的世界里,除了斜风细雨般的柔情蜜意,更有狂风骤雨般的争吵分歧,然而只要彼此心中有爱,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有什么不可以慢慢磨合呢?
是的,只要彼此心中有爱。
到了今天,她终于没有办法再自己骗自己,她爱贺予涵。
从一开始那个弹着吉他的白衣少年,到现在这个运筹帷幄的霸道男人。
她无法抑制自己心底叫嚣着冲破桎梏的爱意。
“皖皖?你怎么在这里?你沈奶奶说你来了我还不信呢。”姥姥在她身后惊喜地叫着。
纪皖迅速地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她不能再让姥姥担心了。
“我……我来看看我们的老家。”她从嘴角挤出了一丝笑意。
姥姥凑了过来,也顺着围墙的间隙往里看去:“姥姥也常来看,还盼着这家主人来了可以多亲近亲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那会儿你姥爷还在呢……”
纪皖抱住了她的肩膀,这样,姥姥就看不到她的脸了,她怕自己忍不住要哭出声来:“嗯,应该马上会来住了。”
“这家人还挺有趣的,我的葱苗也没拔,”姥姥乐呵呵地说,“下回到他这里来剪一把小葱炒菜吃。”
“好,我和他说。”
姥姥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转过头来打量着她:“怎么了这是?肩膀怎么了?”
纪皖的肩膀扣着软夹板,套在衣服里面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不对劲。
姥姥立刻急了起来:“哎呦你这个小囡,这是摔到哪里了吗?怎么都不和姥姥说,明天给你炖个排骨汤喝补补钙,赶紧跟姥姥回家去,不回家还到处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