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到底哪点好呢?这个问题在脑子只有办法直线运作的时候得到的答案是除了长得不好看哪点都好,那人已经让他喜爱心疼到不觉得难看,而且还窃喜幸好他生得不好,不然会有多少人跟自己抢。
问世间情为何物……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凤兰怎样能不笑。
河中心的冰冻得比河边厚,凤兰抱著木板攀上浮冰,因为手脚都僵了,好几次才终於攀上去,这时候真的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因为太冷,冷到他上下牙齿撞得无法控制。他站不起来,跪在冰上面,前面还横著一半的漠河,往後看岸很远,也回不去了。冷风让他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迫使身体瑟瑟发抖。
怎麽办?凤兰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死在这片冰水里,现在自己的手指都蜷曲著无法伸展,手指一片青紫,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估计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别浪费时间!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尝试,不到最後一刻决不放弃。他咬紧牙齿,在光滑的冰面上费力地爬行,宝贝了很久的长指甲嵌入冰面里折断,血迹渗在冰上一道道凹痕里。
冷,身体好重,会死,真的会死……
凤兰抬起头,眼前出现了一幕一幕过去的幻影,春日初见时对那人的不屑,一起的第一晚他靠在床边睡在地上对自己的纵容,从苍寒堡到望月郡沿途怎样被宠溺著贪得无厌,小楼里从相知到逐渐变成互相不可替代的存在,风尘仆仆赶赴边疆之後如何克服心里的落差一起互相扶持相濡以沫。遇到了真命天子,仅仅半年而已就比之前的一生都值得怀念。
“雪融……”他沙哑地叫出声,眼中雾气阻隔了视线不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舍不得。
前方的冰薄了,他并没有看到,意识朦朦胧胧,等到听到碎裂的声音已经迟了,整个人完全浸没在水里,冰水涌入鼻腔口里,抑制了呼吸。
这时候人求生的本能被点燃。凤兰拼命地挣扎著,伸手去抓一切能够抓住的东西。在空挥了几次之後终於触到了什麽,拼命抓著攀住,却正巧就是他之前拿著的那块木板。他伏在上门狠狠地喘息咳嗽,抹掉遮挡视线的水之後,意识反而清晰了起来,赶忙咬牙靠著最後一点力气拼命地向对岸游。
在拽著岸边已经枯黄的水草芦苇爬上岸的时候,凤兰像个神经病一样哈哈大笑。他抬头,隐约看到了人影,心情一放松,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红珠城里面司徒雪融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面组织著严密的防御工事,一面安抚民心,并监督工兵日夜不停地挖著地道。
几场突围都没有任何回音,司徒雪融却已经没有精力担忧刘青以及其他部将们的安全。城内的余粮说是还能维持月余,事实却是还要拿出一部分来供养不能自由出入的百姓,已经撑不了几天。地道完全是寄希望能够偷偷遣人出去北疆寻救兵。
和赫连渊一起戍边两年,司徒雪融清楚他虽然有些高傲自负好大喜功,却断然不会是卖国求荣之人,然而为何直到现在他都不出兵援救反而放纵北漠行径,实在让人费解。
他也担心北漠会在近日内运来云梯,作为对策已经在城里布置好了阵列,倘若城破,城里十万大军(十四万?对,不过有不少人在外面巡逻干什麽的,都回不来了,还有俘虏,这样就剩十万了……)可以利用熟悉的地形和北漠巷战到底,鹿死谁手还未知分晓。
可是无论地道还是巷战都不会是好的选择,不是铤而走险,就是要伤亡无数。
束手无策,这就是司徒雪融当即的真实心情。或许真的万物相生相克,上天给了他一个凤兰让他奇迹般地重获了健康品味到了幸福,却又派下来一个罗琛,逼得从来都驰骋沙场百战百胜的他焦头烂额。
围城十天,军心未动,营内城里井然有序,因为大家都相信镇远大将军,相信他有力回天,谁也看不到他背了多少压力寝食难安心力交瘁。
最需要的人,还不在身边。
就算实在疲惫了合眼休息一下,也总是做些荒诞恐怖的噩梦。在一片血红里凤兰在前面,越走越远,他拼命追,却无论如何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