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以了解他?」
「我被俘期间和他有过一些交集,罗琛性格豪放直率,幷非可能背信弃义之人。我以性命保其诚信,希望将军网开一面。」
司徒雪融沉吟片刻道:「既然刘青你如此信任他,就交由你处置吧。」
「谢将军!」刘青道谢之后,激动地起身冲出门去。
赫连渊不满道:「雪,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有妇人之仁?你平日是怎么样教我的?你自己说说罗琛那样的人放得放不得?你太宠刘青了,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他说一句疯话你就可以答应?太过分了!」
司徒雪融没有说话,透过窗子看着楼下刘青远去的背影。他能说什么?难道可以幼稚地说出他只是不忍心看到悲伤的事情重演?
当年娘躺在床上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爹在战场上没能回来,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娘的坟上已经长了草。他不恨爹,但是经常会想,如果是他,无论如何,一定都会回家看一看的。
如今这个抉择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希望眼睁睁看着别人留下一辈子的遗憾而已。
正午的时候,司徒雪融又去找了卖樱草糕的老伯伯,在他那里蒸出一笼闻起来香甜可口的点心来。他抱着纸包到处找凤兰,就有路人就笑咪咪地指着北边说:「将军,凤公子往那边去了。」
司徒雪融毕竟面皮薄,红珠城的百姓每次看他和凤兰的眼神都带着很欢乐的暧昧,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顺着街道走下去,他渐渐猜到了凤兰会去哪里,果然在他们种了那根枝条的地方看见凤兰蹲在那里。
雪树在北方生命力很强,长得也快,才插枝不过十天,小树已经长得和凤兰蹲下时一样高了,而凤兰正对着它絮絮叨叨,司徒雪融站在他身后听得还挺真切。
「喂,你,」凤兰指着树苗说:「我们就要走了,不管你了,可是你要好好长哦。好歹你算是定情信物,我们会经常回来看你的,还请你保佑雪融平安健康。
「什么?你只是棵树而已?是棵树就不能做点贡献保佑别人平安健康了吗?行了,总之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希望你已经长大了,就这样啊。」
「凤兰……」
凤兰被司徒雪融突然出声叫他吓了一跳,心道那些傻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转头嘿嘿嘿笑了几下。继而看到他手里的纸包扑上去开心地大叫:「哇,芙蓉樱草糕!」
在他打开袋子拿出糕点的时候,什么银白色的东西降落在指尖,又快速隐没。凤兰抬起头望着天空,白色的絮团飘飘荡荡而下。
「下雪了!」凤兰兴奋地叫起来。
这是北疆今年的第一场雪,在暖冬之后降下来,分外的珍贵。
司徒雪融看着雪花一团团落在凤兰肩膀上,让他俊美的脸沾染着喜悦的亮色,白衣在雪中迎风飞舞,本来就美丽到不似凡人,现在像是要羽化成仙飘然而去一般。
司徒雪融恍恍惚惚只觉得心里一痛,伸手想要拉住他,却忽然迷失了那人的踪影,在他惶然无措的时候,肩膀上落下了一层温暖。
仙人毕竟没有一点要羽化上天的意思,而是脱了羽衣帮他披在肩上掖紧,笑着说:「这边风大,回屋再赏雪吧。」
司徒雪融被他拉着走过飘雪的街道,当鹅毛大雪几乎挡住视线的时候,他也可以放心去相信牵着自己的温暖的手,一点点、一点点,就算整个世界从灰黑色被染成了银白,变得陌生变得天翻地覆,也不会再有一丝踌躇、一丝畏惧。
房间被炭火烧得暖暖的,关上房门放下幔帐,熄了蜡烛,屋里是外面天空的暗色,屋内极尽旖旎,屋外雪还在下。
大雪连降好几天封住了道路,军队正式进驻北疆城又是大半个月后了。
此时已经立春,阳光普照一扫寒冬,甚至化雪天应有的凉意也不见了。漠河涨水涨得厉害,淹没了堤岸刚露新芽的垂柳,离开那天,凤兰站在城楼上看着河水滚滚东流,多少有些舍不得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