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么孱弱,却带着一股死绝的坚强,敲击缠绕着凤兰的同情心,让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
等他发现时,他自己已经蹲下身子把男人抱在了怀里,脑子嗡了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心道完了,这下肯定要被传染了。
司徒雪融在他怀里仍旧死命地挣扎,像被人紧紧掐着脖子一般紧抓前襟,两腿乱蹬,拼命想要呼吸,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沈的「喝、喝」的声音,渐渐面色发紫,挣扎开始微弱下去。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死掉而不作为啊,怎么办,怎么办?
凤兰慌乱之中,突然想起以前曾经看过唐黎诊疗肺病病人时,出现过这种情况。他立刻把司徒雪融翻过来,让他的胸口抵在自己左臂上,把他的头放低,右手用力击他的背部,一下又一下。
学着唐黎当时的样子,他在男人耳边轻轻说:「听我说,呼气,吸气,呼气……」
司徒雪融极度痛苦地挣扎着,徒劳地痉挛起身子,在凤兰几乎要放弃的一刻,终于胸部一抽,一团腥浓的血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他贪婪地吸了几口气,筋疲力尽地软倒在凤兰怀里。
凤兰扶抱着他,紧张地看着他气息渐渐平复,大气不敢喘一口。
在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他看看地上粘稠的猩红,再看看怀里昏昏沈沈的男人,觉得自己真的很衰很衰。
死定了,就因为一瞬间的同情心泛滥,凤兰坐在地上,感叹天妒红颜。
医者给司徒雪融把脉之后,一边叹了口气,一边十分尊敬地看了凤兰一眼:「若非这位公子及时救助,少爷此刻怕是已经……公子你智勇双全,舍己为人,老夫佩服啊……」
舍己为人,凤兰只能虚弱地苦笑。
医者走了之后,凤兰没有立刻离开小竹楼,一则是反正豁出去了,也就不是那么怕了,二是这司徒雪融半昏半醒之间紧紧抓着他的右腕,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之前医者说,这位公子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凤兰心想这下倒好,死了还拉自己当垫背的。
着实受了点惊吓,所以凤兰也昏昏沉沉在床边睡了一会,不知睡了多久之后又被司徒雪融轻轻的咳嗽声吵醒,很没好气地从床边抬起头。
「少爷,放开我行吗?我手疼。」
司徒雪融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凤兰,立刻羞赧地放手。
手上被抓过的地方一圈圈的青色印子让凤兰非常不高兴,心想你一个快死的痨病鬼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那个……很对不起。」司徒雪融的声音嘶哑,中气也不足,但是语调诚恳。
凤兰则翻了个白眼,心想我都已经被你害了你说对不起又有个屁用,但还是礼貌地说了声没事。
「……凤兰,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
「不谢。现在你没事了,我走了啊。」凤兰打了个呵欠,准备回他的小楼好好抚慰一下自己的受伤心灵。
「凤、凤兰……」
凤兰回头,看见司徒雪融一脸急切、带着一点小小的希冀吶吶道:「你……能再陪我一会吗?一下就好。」
司徒雪融的眼睛明明不大不亮不招人怜爱,但在这个时候却像是将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一般充满乞求和渴望,让凤兰不忍拒绝。
然而凤兰还没开口,司徒雪融就先放开了他,低头黯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本来之前司徒雪融告诉凤兰,他生病的时候,光是指责司徒雪融想要害死他,凤兰就觉得有点后悔。毕竟司徒雪融对他的迷恋他也看到了,有些人只是无法控制地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再说得病也不是他的错。
现在司徒雪融这个反应,再度勾起了他一点点的不忍,暗骂了一声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凤兰一个转身大咧咧地坐回司徒雪融床上。
司徒雪融明显意外,黯淡的脸色都仿佛瞬间焕发出了光彩,他嗫嗫嚅嚅,却半天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好。
凤兰能说会道,却也不想费工夫找话题,眼神飘忽之间,被对面墙壁上架着的一把古琴吸引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