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不曾爱过你,我这一生的全部爱和恨、情和仇,早都给唐黎了,你一点点都分不到。”
他从风羁墨那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眼睛里看到了疼痛,深入骨髓。他以为他会丢下他,但是那人却还是留在他身边,扶持他照料他,一如既往。
“既然你没有什麽能够给我,我就不要了,从此不再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你还是望月郡太守府的客人,况且我应承了你要替你治病去蛊的,总不可以食言嘛。”
“你无须如此,”江庭赭缓缓道:“我无以为报……”
“不是说了不需你报答吗,怎麽还这样多纠结!”风羁墨笑:“你就当我是江湖结识的朋友,朋友有难本当两肋插刀,大不了将来我万一犯事下狱杀头什麽的时候你去劫个囚不就好了?”
江庭赭却无法为这故作轻松的话语展颜,默默望著穹顶。
……欠他的太多。
在恢复了体力之後,风羁墨强行把江庭赭带去了唐门。走的是之前的水路,江庭赭一路默然,风羁墨也不迫他说话,自己站在船头对著两岸美景白日放歌。
天生一副好歌喉,他唱得江边常有人驻足聆听,江庭赭就在船舱中看他一席墨色黑发飘扬,眉眼之间神采飞扬,仍是少年才有的意气风发。
他真的很好,是自己不配。
唐门门主唐挽书不过和风羁墨差不多的年纪。江庭赭遥见他,心道如今江湖上真是英雄之辈多出少年。
唐挽书给江庭赭号过脉後,将风羁墨叫到了外面。
“这病再不救治,他便活不了几个月了,只是……”
风羁墨明白唐挽书话中的意思,便问:“需要什麽药引?”
“你既然生在雪山,必知道被称作昆仑墟的那座峰的空心简竹,但是……”
风羁墨立即想到,幽宇宫的对面几座山峰连绵处有一处极高的绝壁,从他们那里看,正是日落之处。小时候爹爹和他说过,那里叫做昆仑墟,终年有海市幻境,人们上去了就很难再下来,那上面寸草不生,却生著一种竹子,通体碧绿万年冰寒,为绝佳的药材。
“我这就去将它弄下来几根好了。小时候就总想试试看爬那座峰呢,两个老顽固一直不准,现在终於逮到机会了。”
唐挽书有些担心:“别说得好像去玩一样啊,十有八九会死的。”
“那有什麽防寒防毒的东西赶快一并给我吧,总之屋里面躺著的那个家夥,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他的,有一线生机在,让我赔上十条命我都甘心,”风羁墨挠挠头:“当然我肯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的。”
江庭赭就觉得有些时日没见著风羁墨了,并未去问。因为有唐挽书帮他治病,风羁墨没义务继续陪著,真要不辞而别他也没什麽可说的。
只是真见不著人了,整颗心又骤然空了。
人都是贱的,不去善於铭记最温暖的快乐的,而善於去铭记最沈痛的伤害。唐黎对他而言就像一辈子都逃离不了的魔障,他没有办法,只能拉住风羁墨寻找安慰,因别人的伤害而惩罚那个善良而无辜的人。
最终哪边都回不去了,真是荒唐。
在唐门学习的两个小家夥还是没事就往他这里跑,只是这几日起芳突然不来了,问起茉茉,茉茉也不答,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之後几天,江庭赭依照唐挽书的建议出房门走走,走得不远,就听小屋拐角的另一边两个孩子在吵架。
起芳说:“我要上雪山找爹爹。”
“你再胡言乱语一次,我就去禀告门主,让他禁你的足!”
“可是你都不担心吗?你那天也偷听到了门主说昆仑墟多险恶了,假如爹爹死在上面怎麽办?我去一趟,就算找不著爹爹起码能把药材弄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