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诚然非常不可预测。
风羁墨拉著他的手上了雪山,拉著他的手打开了幽宇宫的大门,江庭赭挂著微笑,带著几分涩然与不安,他已经猜想过门里各式各样的可能──也许会是一位冷淡的男子,对自己冷哼一声之後被风羁墨追著讨好;也许会挂著戏谑的笑意,调侃小师弟带了个男人回来;或者非常凑巧邪仙就刚好在;又或者宫里空无一人,然而他绝对没有想到他抬眼,最终看见的那人。
空旷幽深的大殿内站著一名男子。一袭蓝衣,长发如墨,带著三分他熟悉的气息,加著五分他恐惧的冷厉,正是日日夜夜不断浮现在他梦中,让他努力想要遗忘却无法抹杀的那个人,那个在他冷酷的心里种下了爱,然後连根拔起,弄得他遍体鳞伤痛苦欲死的人。
殷雨啸站在殿中,看著眼前来人,虽然惊异非常,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江庭赭开始发抖,握在风羁墨手心的手像触电一般硬是缩了回去,风羁墨疑惑了一下,然而此刻江庭赭的反常也比不上眼前这人给他带来的惊奇,他露出灿烂的微笑扑了上去:“唐黎师兄,你终於舍得回来了?”
一抱抱了个满怀,殷雨啸皱眉接住这扑上来的青年,眼光却只透过他的肩膀直直看著僵立在殿门口的江庭赭。似乎并没有分离多久吧,却如同跨越沧海桑田,这一眼太过复杂太过艰辛,本来不该再见的,为何又偏偏碰到?为何又偏偏终於还是遇到了?
“小……小墨……”终於反应过来这粘著自己的青年是谁,殷雨啸十六岁离开雪山,已经十余年,当年那师父与师爹生的小不点儿现在也长成俊逸男子了,仔细看看,和师爹年轻时颇为相像。风羁墨却什麽都不知道,忙笑著转身将江庭赭拉到前面:“庭,这是我三师兄,不是之前和你说的那个,不过这一位一样是神医哦。”
他一边介绍,一边问殷雨啸:“对了唐黎哥哥,殷莫哥哥哪儿去了?”
“不知晓,我们来的时候宫里看似已经无人居住甚久了,”殷雨啸摇了摇头,随即对江庭赭绽开一抹温和的笑意:“初次见面,我叫做唐黎。”
唐黎,唐黎……江庭赭觉得既可笑又可悲,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男人如此称呼自己?
他瞳孔紧缩著,面对那人含笑伸来的手全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一般。这时後殿传来脚步声,殷雨啸回头一笑道:“来得正好!”说著将漠十三拉到怀里状甚亲昵地介绍道:“小墨,这便是师兄最宝贝的男人了,十三,这是我小师弟风羁墨,同你说过的我师父的儿子。”
漠十三看到江庭赭,脸上也立即血色顿失,及时被殷雨啸狠狠掐住身後的一只手才没有失态,勉强挂著笑容对两人寒暄了几句。风羁墨好奇地看看漠十三,想到一向腼腆内敛的师兄居然都如此开放了,自己亦不可薄待了江庭赭惹他难过,便也光明正大地要伸手去拉江庭赭,然而却被躲开。
他想江庭赭可能是面皮薄,就笑笑不介意,没看到就在他看向江庭赭之时,殷雨啸也向江庭赭露出了一抹冷笑。那分明像是在对他说,游戏尚未结束,而江庭赭已然全身像浸了冰水一般寒意肆虐。
怪不得风羁墨举手投足间,多少与唐黎有点相似……有些命中注定的劫,看来无论是怎样逃,也终究逃不了。
一阵寒暄之後,风羁墨说明了来意,殷雨啸勾唇微笑道:“其实殷莫不在也没有关系,我和他学了那麽些年,我想这毒蛊,我是治得了的。”
风羁墨露出了安心的笑,然而江庭赭却看清唐黎对他这温和礼貌笑意背後的嘲讽。风羁墨问唐黎他这些年来都在做什麽,殷雨啸绘声绘色,当著江庭赭的面却偏是没有一句实话。他说他云游四海,救人济世,风羁墨听得欣羡不已,浑然不知在场四人只有他一个被完全蒙在鼓里,然而江庭赭却根本无法将这谎言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