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你也累了,快睡吧。”江庭赭说得很轻很慢,像在催眠。唐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冰天雪地里闯进了熊冬眠的山洞,明明知道熊很危险,却贪恋他毛皮的柔软舒适而一头钻过去不管其它,就算第二天早上起来连骨头都不剩了,起码还有过一觉好眠。
唐黎很快沈入了梦乡,不过睡得不是很老实,一番乱动之後手还自顾自地搭上了江庭赭的腰,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麽而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就是这一丝笑强烈地诱惑了江庭赭,唐黎虽然算不得非常抢眼,可是生得细致可以越看越好看,现在两片薄唇颜色带了一抹诱人的粉,江庭赭就好像著了魔一样慢慢凑过去,轻轻碰触了它们。
就一瞬间,有什麽酥酥麻麻的东西流遍身体,比虫子在血管里面钻还让人无法忍受地发起抖来。江庭赭一辈子从来没试过仅仅是一个浅到不能再浅的吻就让他好像被上了十倍麻药一样酥软的感觉,小医官一定是在嘴唇上放药了,不然怎麽会这样?
他正想著,突然身体由内而外一阵恶寒。那种感觉又到了,那种每天一次因为“羽化”而迫切需要鲜血的感觉。江庭赭绷起身子吞了一口口水,直觉想要挣脱唐黎,可是这人的手还死死钳著他的腰,更可怕的是现在躺在身边的医官在他眼里的诱惑程度不只是之前那种勾得人心痒的丝丝酸甜,反而是血的香甜在刺激他的欲望,想要咬断他的动脉把他拆解入腹。
那可不行!江庭赭好歹是有神智的,要他伤害唐黎他做不出来。只能努力试图扳开他抱著自己的手好拉远距离,虽然之前杀人喝血的时候都是有意识的,可是小医官看起来比那些人都美味多了,他怕自己失控下去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身体僵硬无力,好像有千斤重,连唐黎软软搁在身上的手都觉得好像是让人窒息的压迫。江庭赭抖了一下,咬住自己的嘴唇,血涌出来滋润了口腔让他产生一阵晕眩随即渴求更多。别人的血也好,自己的血也罢,只要是那样热腾腾腥甜的东西……他突然抬起手,目露寒光照著自己的手臂咬下去。
唐黎睡得很熟,甚至没有因为异动而皱一下眉。江庭赭这边则像疯了一样撕扯自己的血肉,疼痛抵不了疯狂渴求的欲望,明明意识到自己是在自残还是甘之如饴。只是身边躺著的人不能碰,这个念头根深蒂固成了他仅有的一丝清醒的全部,只有他,绝对不能碰。
不是因为需要他来救命,江庭赭是好了伤疤会立刻忘了疼的人,根本想不起来那档子事了。这种执念一样的珍惜如果问他是为什麽,他不会知道该怎样回答。二十五年的狂放人生里,唐黎是他遇到的唯一一个不是敌人,却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人,太特殊,太特别。
这种感情在世人眼里该怎麽称呼呢?一贯高高在上却只为这一人折腰,一贯性喜猜疑却只对这一人信任有加,会莫名其妙怕他,莫名其妙憋气,看到他的波澜不兴感到烦躁想要发火,看不到他更烦躁更想要砸东西,他躺在身边的时候,一贯的好色天性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看著他的睡脸就觉得很好,随便动手动脚是不大敢的。
江庭赭没在书上读到过,也没有人跟他讲过,即便如此,出於本能他也知道该怎麽做。他觉得也许自己是把唐黎当成了自己东西,就像养在後花园里的几只珍禽或者是几年前很宝贝的一些花花草草,自己的东西不能让人家随便看随便摸,自然也要好好保护才是。
江庭赭狠狠喘息了几口,无力地垂下手臂。不能继续了,再喝下去自己要被自己弄死了。身体的渴求和失血的痛苦参杂在一起,有一种濒死的错觉,第一次是他在郑天问的剑下,第二次,居然是如今这样荒唐。
血腥味弥漫,终於迫使唐黎睁开了眼睛。床帏上面的血迹斑斑让他一骨碌坐了起来,江庭赭意识模糊,看到他向自己凑了过来,还扯出一抹好像是得意好像是满足的微笑。唐黎的瞳孔紧缩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奄奄一息,嘴唇和脸颊上都是血,左手手臂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还在汩汩流血。
“你笑什麽?”他问,他知道那是因为“羽化”,但他觉得自己不该此刻和江庭赭诡异地有著心有灵犀觉得他是因为保护自己才非要做成这样。这绝对不是江庭赭,这绝对不可能是江庭赭那种人做出来的事情。那为什麽他笑了,为什麽他状若垂死而自己一点事也没有,为什麽他要露出那麽欣慰那麽志得意满的样子。
很少有的情况,唐黎医者的天性没有占上风,他没有立刻去检查他的伤口没有替他包扎,只是看著江庭赭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点犹豫一点疑惑一点阴谋诡计,可是江庭赭的眼神有些涣散让他抓不住主旨,继而又好似带上一分楚楚可怜的无辜。这是江庭赭,魔教教主,嗜杀好色无恶不作,眼神怎麽可以如此纯真,如此干净?
唐黎收回了眼神,他不能又被蛊惑。抓过还在床头的药箱,收起颤颤巍巍的心专心做一名医者。他只是苍寒堡的医官而已,一年後他就会走,堡主只是病人而已,没有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