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铺天盖地袭来,几乎将他淹没。
此刻他突然希望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让那事实真相永远变成一个秘密。他甚至希望自己说的全部是谎言,却也无法承受封非痛苦绝望的泪水。
而封非及时收回了心伤。
“我知道了。我会撤去包围。”平淡的语调,似乎满脸流着泪的是别人一般。封非没有表情,就那样任泪水一直流着。
“但是——从华都撤兵是不可能了。”
他高高昂头,带着一抹故作坚强的诡异笑容,在那一刻仿佛是天下的主宰。他看着苍霆云,带着一抹许久不见的嗜血的狠厉,轻启朱唇。
“江山美人,你要美人,那么你就等着我北漠大军血洗华都城吧。”
一番话,让宇文靖登时凉透了后襟。
封非对他的爱,终于灰飞烟灭。也罢,他早就料到有这样一天。
然而那心口挥之不去的闷痛,却让他恍惚中觉得自己万劫不复。让他觉得他从此失去了什么好珍贵好珍贵的东西,再也无处找寻。
然而还没完,封非突然上前,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宇文靖的脸庞,瞳孔紧缩。
苍翠的眼睛泛着深沉的夜色,他深深看进宇文靖的眼睛,无比恶毒道:
“你和你肚里的孽种,等我踏平华都,也不会留下。”
宇文靖顷刻如同浸在了冰冷的雪水中,冰寒彻骨。
不是不能狠狠伤害你,是一直舍不得。看着男人凄然的恐惧,封非哈哈大笑,抹了泪,头也不回地离去。
华阴山的包围真的很快撤去。
回华都城的马车里,苍霆云紧紧抱着宇文靖,滚烫的泪水不断落入他的颈间。
“对不起,对不起,靖……我委屈了你……”
“霆云,别哭,不要哭……”宇文靖喃喃道,自己却也泪流满面。为什么,他却也不知道。是长久以来终于被洗刷的冤屈,是封非最后恶狠狠的威胁,还是那让他痛彻心扉后悔万分的泪水。
只是觉得,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突然开了个口子,汩汩流血。
毕竟在华都已经没有立足之处了,苍霆云把宇文靖偷偷安置在皇宫最偏远的一处别院,每天抽时间去看他。
整整一个月,宇文靖也不敢乱跑,身子也逐渐非常沉了,近来经常会很不安生,宇文靖自忖产期要到了。
只是每次苍霆云来,脸色就会更差一些。
一个月来,北漠几乎打下了华都半壁江山。封非就像在玩一般毫无章法,几乎是想打哪里打哪里,令人防不胜防。
宇文靖只能安慰苍霆云说一定会有办法,但是这种安慰听多了只能叫苍霆云更加心乱如麻。
后来他渐渐不想去宇文靖那里,因为一去就会想起他摇摇欲坠的江山,想起封非的那句话。
“江山美人,你要美人,那么你就等着我北漠大军血洗华都城吧。”
他要宇文靖,可是他面对不了母后的泪水,面对不了忠心的臣子,面对不了天下苍生,面对不了自己将背上昏君的骂名遗臭万年。
而今,连都城都被包围。
长公主自刎前的一句,还不断在脑海中回响。
“皇兄,你是非要看到我们和母后的人头被挂在城墙上你才甘心吗——”
自己的亲生妹妹,二八年华,貌美如花。本该拥有无上的宠爱和幸福,却在他面前,对着自己举起了刀。
自己的家人,天下百姓,大好河山,和——他!
明明知道不能两全,却还是一步步走上歧途。无法回首,无法收拾!
“你也快点收拾逃吧。这华都要亡了。”突然假山后面传出女孩子的声音。
“琴妹妹你走吧,你有情郎在外面等你,我无依无靠,就留在宫里听天由命也罢。”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可是……”
“别可是了,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对了,琴妹妹你还是带上药,听姐姐一句,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还是暂时先自保,不要养小孩好。”
“这个……不用了,我和他要往北漠去,我听王姐姐说,在北漠不能用雨霖草。!”
“怎么说呢?”
“因为北漠的雪树,叶子好像是一种香料,被普遍用来做饭的。然后雪树和雨霖草一混合,雨霖草就会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