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像画春堂那样的企业,说到底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和小红莓抗衡的。
如果不选择合作,就只有撕破脸把小红莓告上法庭一条路。但这一类的跨国诉讼,耗时耗力又举证困难,就算侥幸能胜,获得的赔偿也远不可能有小红莓许诺的合作利益多。
就算能刷一波舆论同情,也没什么用。
裴缜并不认为画春堂能借助舆论起飞,一跃成为香浮世家那样的品牌。
因为,明明有不错的香水作品,却硬生生把品牌做得岌岌可危,说白了就是经营态度和运营有问题。
而且如果对行业有最基本的敏锐,一定会追着国际大牌的新动向走而非闭门造车,至少不可能都两年都没有发现国际大牌仿了他们的香,直到被对方找上门来主动告知。
现在的画春堂,想要在国内市场找回一席之地,让小红莓好好带着它玩、互利互惠是最优选择。
更不要说,李斯特现在只抛出了“利诱”,还没有进行“威逼”。
因为,就算舆论一边倒,对小红莓来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中国生意受影响或关停。国际上就算蒙受损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因此轰然倒塌也绝不可能。
只要缓过一口气来,心怀怨恨想要抽点资本拍死画春堂也是轻而易举。
就在这种僵着不动的凝滞气氛中,韩复突然说话了,他吸着饮料,不经意一样问涂娅:“听说你是因为家里的表哥不见了,才临时接起画春堂的所有事物的,平常压力挺大的吧?”
涂娅:“……又不关你的事。”
韩复:“怎么不关我事?大家不是朋友吗,咱们现在虽然是在商量合作,但你要是真的不愿意也不用这么勉强,你是画春堂的当家,可以自己做出决定,没有人会怪你的。”
李斯特:“……”
裴缜:“……”
两个人都差点以为他这是在帮倒忙了,却听涂娅“当”的一声餐叉一扔:“你说得好听!如果不答应怎么会没有人怪我?家里所有人都会怪我!呜,本来从小就没有任何人把我当一回事,我不过就是个临时顶替上来的傀儡,才不想继承什么家业,为什么这种事情现在却要交给我来决定?!”
她这一哭,韩复就开始哄。
鸭的职业素养吧,哄人的功夫绝对一流,表达了对涂娅悲惨命运的二十万分同情,再把她夸成一朵花,然后再帮她一起骂了二十分钟的智障家长。
“唉,你家人也太封建了,怎么连交朋友都管那么多啊?不是业界精英跟他们玩就是浪费时间不准去,这什么逻辑?当你是业务机器吗!”
他转头cue李斯特:“你家也这样?”
李斯特:“呃?”
韩复:“你们都是家族企业的小当家,按理说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吧。”
李斯特也不傻,连忙接话,之后逐渐发现两人还真的有不少共同话题。
一起疯狂吐槽这个吐槽那样,都在香水业界混,都遇到过不少事,一个被家里管得严,一个性格不招人喜欢,都是没什么朋友的人,很快关系就蹭蹭蹭变好了。
最后,没有利诱、没有威胁、没有谈判,整件事情得以完美解决,后来涂娅和李斯特还真的成了好朋友。
裴缜无话可说。
他曾经认为做生意是应该这样讲点人情味儿的,后来则逐渐相信利益决定一切。
因而今天这场谈判,他最初的逻辑和李斯特高度一致,觉得小红莓完全可以用强大的势力威压逼一个无法抗衡的小女孩掌门就范。
可韩复却不这么想。
他会考虑涂娅的心情,不伤害她,最后让她配合得心甘情愿。
既聪明,又善良。
……
身边,韩复的呼吸很均匀。
雨夜没有光,看不到脸。但裴缜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笑起来黑瞳闪亮亮的样子。
很多时候都觉得,韩复的特点就是“傻”,但其实,这个23岁的青年对有些事情……可能确实比他这个30多的要通透吧。
对感情,对友谊,对爱,就好像不会犯错一样。
既然现在已经那么好了,等到他也长到30岁,又该变成多成熟的好男人呢?
裴缜想着,可自己那时候可就是货真价实的老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