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足够的胆量,我想我可能不会坐在这里。
我会跑到小安身边,看看如果不默默地服从,命运究竟能把我怎么样。
但是……我不敢。
不仅不会成功,而且害怕会再招来什么惩罚。上天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从他身上继续剥夺的了,刑蔚只害怕再肆意违抗,会祸及小安,会让他最爱的那个人陷入更深的不幸。
虽然……枉然坐上这趟飞机,其实也到不了美国,无法找回那丢失的贝壳了。
……
刑蔚忽然想起小安将那贝壳给他的时候,染满血的小脸上倔强的笑意。
同样的笑意,在脑海里逐渐模糊,然后就化作了在月色的清辉下,小阁楼的床边,安晋臣默默望着他,那温柔如水的眼神。
又一阵钻心的刺痛,他弯下了腰,下意识就握向胸口──
橡果……
时间仿佛又倒回了那一天,他埋下他们的时候许下的愿望──我希望,我所爱的人能够重获幸福……
不是能够实现愿望吗?那么,即使我不在了,你们也会在冥冥之中替我守着小安的吧?
会有人替代我给他幸福的吧?
……会的吧。
骗人。
都八年了,之后都八年了,小安还是孤零零地一个人。真有人替代我的话,那个人死哪里去了?何况就算真的有人可以替代我,那样的小安,将他的幸福交到别人的手上……我……能放心吗?
「你一定要再来看我。」
「我会等你的,一直等着你。」
他在等待的人,是我。能够再次给他幸福的人,也是我。
所以……已经不行了吗?就算那真的是橡树精,已经要走到穷途末路的我,也不能给他幸福了吧?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改变既定的命运……
但是……
确实不能改变这架客机坠落的事实,但是……
刑蔚突然脑子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醍醐灌顶一样。一个漏洞,一个既定事实里面一直存在着的小漏洞,一个其实常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却一直被他忽视的小漏洞,此刻陡然在他脑海里面无限制地放大──
没错,不能改变既定事实。但是,如果有什么方法,在不改变飞机失事的前提下,不改变一切既成事实的前提下,可以逃过这个魔咒?
……
一般的人,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刑蔚毕竟不是个标准意义上的一般人!
如果我……可以在现在跳跃去到十年后的小安身边……
这样,既不会改变今晚坠机的命运,也不改变之后八年所有人的人生轨迹,如果我从今晚直接跳跃到八年以后,改变的只是以后还没有发生的未来──并没有与任何既成的事情相悖!
所有的机制,只要有规律可循,就一定会有漏洞。就连天道循环,也不免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缝隙。
这就是一个可以钻的空子!刑蔚脑中飞速地运转着,如果他可以在此刻跳跃到未来──那么他就可以避过这次劫难,就不用死。
而因为在这个时间,既定的命运里面刑蔚应该已经死亡了──所以他一旦钻了这个漏洞逃走,就算在别的时空过了十五天以上,也不会再有什么东西再强制拉他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因为如果机制把他抓了回来,反而很多既定的事情会错掉。
刑蔚想起来小的时候,他曾经偷偷拆过家里一个有上千齿轮的古董钟。拼回去的时候,有一个齿轮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于是他就偷偷将那齿轮藏了起来,然而那个钟直到今天,据说仍然挂在安晋臣父亲的房间里,有条不紊地走着。
有的时候,少掉一两个齿轮也没关系的。
……如果足够幸运,他就可以像那只齿轮一样从繁复的机制里逃出生天,逃到八年后的某一个时间,留下来。
这绝对是个很好的想法,只是──有一点不可行。
他现在……已经去不了未来了。
刑蔚突然想起,自己的特异功能,早在两年前从未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折翼了。
所以,要怎么样,怎么做才能……
手中一直把玩着的橡果,表面的木屑划得手指有些疼痛。
「喂。说过十年后把你挖出来就会实现愿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