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跟我发过什么誓,就连契约,也只是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的“十年”而已。等到年华一过,我退下了锐气变得不再那么耀眼,他自然可以找到更好的。虽然他常说爱我,我也不过当笑话听,从来没有想过他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偷偷刻下了箴言,交到我手里的是“肖恒的爱”,自己藏着的是对洛予辰的“永远”。
我有些难过,如果他一直都这么用心,那就是我的盲目和漠不关心糟蹋了他的感情。
我翻了他的行李,证件都还齐全,只有身份证被拿走了。我看着这个房子,满是被抛弃的萧索,觉得肖恒应该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驾车回去的路上,我想着前几天上网查的,关于白血病的资料。
搜出来的结果让我心寒,急性白血病撑不到一年,即使是慢性的,也没有几年可活。
得病的人会有早期病征,肖恒很少身体不适,只是近来偶尔会抱怨胸口疼,或者全身关节疼。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曾在意,讽刺说那是风湿,未老先衰的征兆。
他就苦笑,他默默承受,什么都不说。
我觉得我真是可恶,该多关心他一点的,如果发现的时候能陪在他身边,现在就不会一个人在这里如此烦闷。
十年间我的行为模式很简单,不断让他失望,快要绝望的时候再给点希望,重复着赏一粒糖果给十鞭子,再赏糖再摧残他的循环。他明明是聪明人,却也看不透,弄到什么也不敢说,就连生了这么重的病也不吭一声。
早知道会这样,我不可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对人好一点不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没有对他好过。这么一回想,很多肖恒那边的人说我坏,好像也无可厚非。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胃开始痛,我撑着进了门,觉得没多大关系。虽然天生肠胃不好,却因为有肖恒照顾,十年间只会偶尔微微疼一下,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只听风动不见雷雨,又心情低落,就开了瓶酒。
没想到这次胃痛来得汹涌,像是被荆棘一类的东西从外部缠绕绞紧,而里面又有什么东西涨着,好像要把胃涨裂一样,我用手捂着不过是徒劳,胃里一阵一阵地抽搐,我头晕又想吐,一头撞在沙发上,然而躺倒之后不适感更重,我觉得肚子里面被千刀万剐了,吐了几口东西出来,却还是疼得厉害。
我开始觉得很冷,放在胃部的手冰凉地刺激着痛觉神经,然而我又不能松手,只能蜷起身子发抖。我突然想到了肖恒每天早晨必煮的热牛奶,那种暖进胃里的温度,被我忽略了一天有一天,直到又痛又冷,我才发现我那么需要他那么想他。
他拿着菜谱,细心地用红笔做着标记,他精心安排每一天的膳食,对我的挑食横加管制,他坚持每天早晚的热牛奶,还有生姜红糖水,他说那个对胃寒有好处。我吃他做的东西从来没有犯过病,偶尔在外面应酬喝多了很难受,他也从来不抱怨,而是会做一种特别的饮料来解酒,然后让我靠在他肩膀上帮我揉胃,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总让人很安心。
可是他现在在哪儿呢,他走了,不会再管我了。
真是自作自受,是我赶他走的,苦果当然自己吃。在用得着他的时候才想到他,我还没有那么弱,就不相信我没了他就撑不过这一晚上。
然而不到一会儿,更加剧烈的痛楚就动摇了我的立场,我开始很希望他在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只让我握着他的手,甚至哪怕他谴责我的不懂事。我知道人在病痛中总会变得脆弱,哪怕是一点点的关怀也如同雪中送炭,而我则因为太虚弱而没有力气抑制住自己去想他。
漫长的辗转反侧已经耗掉了全部的力气,胃里还是抽筋地难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地板上,头部充血到眼前一片晃眼的色块,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压迫着胸膛,呼吸好困难。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第36章
在半梦半醒中有人抱住了我,这个气息太熟悉,我蹭在他身上,他喂我喝了很暖的牛奶,在暖意慢慢流进胃里在扩散到四肢的时候,滋润到我干涸已久的眼眶,甚至蒸发出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