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期,敏感,紧绷,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人胡思乱想。厉敏云借题发挥,大肆数落迎家的不是,说迎晨狡猾,根本就是里应外合,故意来套信儿的。
厉坤难受,心跟死了一样,满脑子都是“她不要我了,她把我甩了”。
于是,骗子,没良心,便成为了迎晨的标签。
夜深,训练室只亮一盏照明灯。与沉默对称,光影在墙壁上,打出孤独的人影。
厉坤一动,那影子随之弯曲慢移。
李碧山咽了咽喉咙,沉声问:“那后来呢?”
“后来,林德应该知道的差不多。”厉坤对林德抬了抬下巴,“小晨儿从杭州调了回来。”
林德接话,小声道:“追厉哥追得可凶呢。”
李碧山咳了咳,佯装清嗓子。
厉坤痞气一笑,“嗯,追得的确有点儿凶。”
搅松了点气氛,他才继续:“她弟弟跑来找我了,跟老李一样,问都不问,直接揍了我一顿。并且告诉我,她当年走,是有原因的。”
非走不可的理由,让人没法儿恨却又觉得无奈的理由。
迎家父辈,走的都是政道,除了迎晨父亲在军区任命要职,上头还有她大伯。迎义邦是个非常执拗、铁血的人物,迎晨奶奶也患尿毒症之初,他就着手打听肾源信息。阴差阳错之下,把本该属于厉家的名额给半道儿截了下来。
迎奶奶虽然换了肾,但并没有治愈。
从手术台下来后六个小时,就并发症突现,老人家很快一命呜呼。
再后来,便是厉家与迎家的撕逼。
那事儿闹得寒碜,难看,失体面。
厉坤和迎晨像孤舟,在风雨波浪里浮沉飘摇,迷茫且战战兢兢。
迎晨印象里,自己打小起,似乎就很不受大伯迎义邦的喜欢。她性子又直又烈,那事儿出了之后,便在家里大闹一通。
父亲迎义章,到底心存亲情,拿闺女没辙,只一言不发任她发气。
迎义邦冷淡观之,第二天,把迎晨拎出来,告诫她,“你到底是不是这个家的人?”
这话,有深意,有警告。
迎晨红着眼眶:“你们不能这么干。”
对方一声冷哼,不屑至极,“你就那么想看着奶奶死?迎晨我告诉你,你太小了,世界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迎晨低低地哭,仍旧重复:“再复杂,你们也不能这么干。”
她年纪小,脑子直,想什么就说什么,“奶奶换了肾又怎样,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还不是没活过来?!”
迎义邦怒的,甩手就是一巴掌在她脸上。
迎晨给打懵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化成一条直线电波。
“你说的是不是人话?啊?”迎义邦指着她,铁面剑眉往上提,“迎晨你给我听好了,不许再在这件事情上掺和——我给学校打了招呼,明天你就作为交换生,去澳洲!”
迎晨的眼睫微颤。
迎义邦是真烦了这小屁孩,目前的形势,不能由着她闹腾再让人看笑话。
“你不想去,可以。明天,厉家那小子,就给我去边境待着。五年内他要是能升职、调回来——做梦!”
迎义邦这话,绝不是置气。
一碰上跟厉坤有关的事,迎晨便害怕了,胆怯了。到底只是十九岁的小姑娘啊,哪扛得住被这样吓。她看着迎义邦渐行渐远的背影,慌了。
五年不得人事调动,边境那么乱,贩毒,恐怖袭击,乱民偷渡闹事。
而厉坤如此出色年轻,远大前程明亮灿烂。
迎晨追上大伯,边哭边求,差点没给他跪下。
“我去啊——我愿意去啊——别再为难他了——”
迎义邦断了她全部的通讯工具,第二天,跟押犯人一样,把她送上了飞机。
如果不是因为提早放学,在墙角偷听偷看到这一切的迎璟,那么可能,它会变成一个厉坤永远没机会知道的秘密。
“小晨儿走后,我也报名了特战队。”
厉坤隐去了细节名字,大致讲述了一遍这些前情往事。报名后,他就立刻奔赴西南岭雪脉深山,魔鬼训练三个月。
就这样,这对年轻爱人,彻底断了联系。
“你们信命么?”厉坤眸深,如点墨,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