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酥手指尖仿佛触电一般,生疼。
良久,她终于是回了一个:“好。”
信息发送出去,屏幕黯淡下来,再也没有亮过。
段泽是个成熟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不似青春年少时候和夏骄阳在一起的那种惊心动魄,马蹄飞扬。但他有那样一种力量,让她心安,只因为他比她大很多,仿佛就该由了他无限制地溺爱她,就像宠着家里的小女儿。哪怕就连那一句分手,只要她提出来,他就应了,不纠缠,不吵闹,甚至没有半分责怪。
她的心却像空了很大一块。
疗养院环境清幽,位于全年无污染雾霾的鹿山脚下,空气清新怡人。
唐酥穿过明亮的走廊,路上有穿着蓝色病号服的病人,由护士搀扶着,颤颤巍巍从她身边走过去,隔着很远,唐酥就听到尽头传来的惨叫声,一瞬间撕裂了她的心。
她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跑到夏骄阳病房里,房间四面的墙壁全部贴的是柔软的泡料,正中间的病床上,几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用力按住了他,想将他的手和脚束缚在病床四角的皮革绳上。
夏骄阳一米九的大个子,不是什么人轻易就能制服的,他的身材虽然消瘦了很多,但好歹以前锻炼出来的力量还在,好几个医生都被他弄伤了,他眼睛瞪得很大,满眼都是血丝,流着鼻涕,宛如一头发狂的野兽。
“求求你们!给我吃一点啊!”
“我真的不行了,我会死的!”
“我□□们的妈!滚蛋!都给老子滚!”
他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全然不复过往的意气风发。
唐酥心疼不已,护士将她拦在了门外:“现在病人神志不清,进去会被误伤,请在外面等一等,这一阵过去了就好了。”
唐酥哪里等得下来,看着他此时痛苦的模样,她难受极了。夏骄阳很怕疼的,当初因为感冒发烧去校医院打个针,他都会抱着她大喊大叫跟杀猪似的,惹得护士小姐姐们偷笑不已。现在被强制戒毒,他看起来那样的痛苦,惨叫声翻来覆去地折磨着她的心。
唐酥还是闯了进去,扑到夏骄阳的床边,一把抱住了他:“我抱着你,就不疼了。”
以前她也是这样哄他的。
“乖,别闹啊,我抱着你就不疼了,不看,就像被虫子咬一下。”
果然夏骄阳把脑袋埋进她的胸口,用力蹭着,真不疼,就算护士把针收起来,他还是不肯把脑袋从她的胸口取出来,燥热的夏天,蝉鸣叫嚣着,少男少女脸颊绯红,僻静小巷的宾馆里,开了个房间,晦涩难懂的第一次,他们一直闹到天黑,却还是失败了。
夏骄阳在唐酥的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糟糕不堪,她丝毫没有嫌弃他。
他被那锥心刺骨的痛苦折磨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整个人蜷缩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嘴里囫囵不清地说着,唐酥听清了,他在念诗。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她怔住了,这首诗,当初语文老师按小组抽背的时候,夏骄阳总是背不过,唐酥就一遍遍在他耳边念叨这首诗。
“我不喜欢这诗。”夏骄阳咕哝说:“矫情。”
“这诗写得挺美的呀?”
“美个屁,都已经分手了,肯定就没感情了呗,既然没感情了,还写啥诗怀念啥呀!矫情劲儿。”夏骄阳大大咧咧地说道。
“这又不是讲爱情的诗,上课没听明白呀?还有我发现你脑子走直线运动,谁说分手就一定是没感情了。”唐酥敲了敲他的脑袋:“想想梁祝,那都是外因导致的悲剧故事。”
“内因决定事物的本质。”
“哟,我跟你说语文,你跟我背政|治呐!可惜了,咱们学理科,不考政|治。”
“哼,我要喜欢谁,就算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我也不会分手!”
“哎哟你这人…”
当初在一起的画面一帧一帧浮现在脑海里…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他流着眼泪,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诗,因为身体极度的疼痛,声音也不住地颤抖着:“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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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整整两个月,夏骄阳的情况才开始一点一点好转起来。
整个人就像脱了一层皮似的,更加消瘦,走出去跟竹竿似的,唐酥每天变着花样给他顿好吃的,当初老男人怎么照顾她,她就怎么照顾夏骄阳,总算把他养出了一点人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