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听见自己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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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周末,程池趁着许刃去上海总公司处理公务的间隙,去了一趟鹿山脚下的疗养院,如果杨靖的消息准确的话,林简,应该就在那里休养。
鹿山脚下风景如画,空气也颇为清新宜人,疗养院条件极好,的确是病人休养恢复的好去处。时隔六年,程池再度捡到林简,他坐在后花园青草地的躺椅上,正在一颗法国梧桐树下看书。穿着一件蓝白的病号服,皮肤依旧苍白如纸,比之高中的时候,他似乎还要胖了些,模样依旧清隽,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凝注在书本上,目光格外柔和,而他的身后,远远地,依稀可见蓝天之下,苍翠绵延的鹿山山脉。
林简余光扫到有人走近,茫然地抬起头来,惊见是已经好久不曾会面的程池,他愣了愣,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竟还有些无所适从,说:“你…你怎么来了,哦,不,你….你坐。”
程池走过来,紧着脸,没有坐。
“我们好久没见了,这些年,你怎么样?”林简似乎很兴奋,苍白的脸色也微微红润了起来。
“不好不坏。”程池回答,又扫了他一眼:“你好像过得不大好。”
“嗯。”林简点了点头,有些不大好意思:“我这身子一直病着,这段时间,才稍微好起来。”
“换了肾,没有排异反应?”程池开门见山。
林简惊了惊:“你都知道了?”
程池咬着牙,正要说话,恰是这时候,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深绿色的针织衫,长发披散在肩头,程池认得,她是杨澄月。林简唤了她一声:“妈,程池来看我了!”
杨澄月个子很高挑,站直了比程池还要高一截,又穿着高跟鞋,收拾打扮得非常得体,看上去很有气质。在程池的印象里,她一贯是非常严肃而又格外优雅的。
“小池来了。”杨澄月对她礼貌地笑了笑。
程池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她看着杨澄月,有些生硬地说:“杨姨好。”
杨澄月是多么精明的女人,她看了看手足无措的林简,又看了看干巴巴站在这儿的程池,心里头便明白了大半,知道程池多半不是真的来看自己的儿子,而是为着许刃的事情过来的。她回头看了林简一眼,说:“儿子,你先去找保姆,叫她泡杯茶端下来,招呼小池。”
林简点点头,转身边朝着疗养中心走去,待他走远以后,杨澄月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又指了指身边的另一个椅子:“坐吧,小池。”
程池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沉默着没有冒然开口,她不清楚杨澄月到底知道多少。
“你过来这边,恐怕不是单纯来看看老同学。”杨澄月看着她:“让我猜猜,是为着许刃的事?”
“是。”程池毫不掩饰。
杨澄月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杨澄月这辈子,从不做亏心的事,但却有一个最大的遗憾,和一个最大的庆幸,小池,愿意和我这么个老太婆,聊聊吗?”
她并不老,虽然年华逝去,但她的气质,依旧让她看上去,很年轻,风韵犹存。
“您说。”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年轻那阵子,看走了眼,嫁给了林简的爸爸,到头来,才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程池沉默着,这是长辈们的事,她并不好多数说什么。
“我跟他爸离婚了,所有人都觉得,我真是要疯了,这把年纪,居然还学着你们年轻人,闹什么离婚,可是知道了他过去曾为了名与利,抛妻弃子的禽兽行为,我实在无法忍受再跟他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我把他赶出家门了。”
程池知道,杨澄月雷厉风行是出了名的,同时也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她骄傲并且自尊。
“不过,最大的幸运,便是他还生了个好儿子。”杨澄月笑了笑:“许刃给我儿子捐了肾,并且没有出现排异,他救了我儿子一条命。”
终于说到重点了,程池听着,心里头却像被刺给扎了一下,冷声道:“手术是在两年前进行的,那个时候,正是许刃最穷困落魄的时候,你确定,他是给你儿子‘捐’肾,而不是卖?”
杨澄月突然笑了起来:“小池,说话小心,买|卖|器|官,可是违法的。”
程池紧紧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她:“那个时候,许刃正在创业,你用手头的资源去诱惑他,让他答应,给林简捐肾。”
程池咬重了“捐”这个字,用力地说道:“这不是卖,是什么?你知道他迫不及待想要成功,你拿着他的软肋,以此去诱惑他,这不是买,又是什么?”
“那又怎么样?”杨澄月似乎很心安理得:“我不是已经帮助了他?他的公司能做到现在的规模,有我一半的功劳,而且,这是他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