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彭羽候得桓震吃罢午饭,便去邀他同往杨树铺一行。桓震本没工夫,听彭羽说梅之焕已有分断,请他前去观看,这才答应前去,两人同黄得功骑了马,不一会便赶到地头,只见掘地的掘地,施肥的施肥,浇水的浇水,果然是一派忙碌景象。桓震奇道:“姓宗的那边如何肯让?”彭羽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拉着桓震在一株树下坐了,尽寻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同他打岔。过了个把时辰,桓震着实不耐烦起来,道:“我公事忙得很,妙才有话便直说,何必绕这弯子。”彭羽摇手道:“大人莫着急,再等片刻。”桓震无法,只得耐住性子等下去,忽见远远一伙人明火执仗而来,为首的是一个黑衣汉子,生得满脸横肉,一副凶相。瞧见田里有人耕种,将手一挥,从人一拥而上,各拿家伙乱打。桓震便想上去干预,彭羽一把扯住,摇头道:“且等片刻不妨。”
发布田里耕种之人见对方打来,尽皆抛下锄头奔开一旁,却七嘴八舌地不住挑衅。那黑汉更加暴躁,亲自提了大棍,劈头盖脸地乱打。一场混战,种地的伤折了不少,有几个倒在地下,不住哼哼。彭羽瞧瞧火候差不多了,拉着桓震奔将上去,喝道:“尔等是谁家的恶仆,敢在巡抚大人面前放肆!”那黑汉怔了一怔,望望桓震,连忙跪下道:“回二位大人,小人是宗指挥的护院,听说此地有刁民擅开我家太爷的地,这才领人前来阻止。”彭羽冷笑道:“阻止?我分明瞧见你的人来到便打,”一指地下躺着的,道:“将人打成这般样子,还有道理么?”那黑汉分辨道:“老爷明鉴,分明是彼等刁民先与我家太爷夺地,这块地方是我家太爷所有,有地契为证。”彭羽微微一笑,道:“这却要同你家太爷对质。”说着招呼给打伤了的乡民相互扶持,往广宁城里去。桓震不明所以,只得牵了马跟在后面。那黑汉心想见到家主自然有人替自己撑腰,当下也就随着行去。
发布到了宗家,宗老太爷听说巡抚大人要看地契,忙不迭地取了出来,双手呈上。彭羽一把夺过,瞧了一眼,笑道:“果然是那一块地。”刷刷两把,扯个粉碎,两手一弹,纸片飞得满地都是,如同雪花一般。桓震大奇,心想他这却是做甚么?宗老太爷大叫道:“大人,你不能包庇刁民,谋夺我家田产!”彭羽冷笑道:“尔等将巡抚标兵殴打一顿,这笔账岂是好算的?”桓震愕然,宗家人何时打过自己标兵了?蓦然想起,回头细瞧那些挨揍的乡民,果然有几分眼熟,竟是彭羽不知何时教自己的兵假扮的无疑。
发布却听彭羽疾言厉色的道:“殴打标兵,此罪可大可小,全看巡抚大人如何处断。”桓震会意,当即拉下脸来,喉咙中哼了一声。宗老太爷给唬住了,战战兢兢地不住求饶。彭羽笑道:“方才彭某不慎失手,错毁了你家的地契,不如就此一笔勾销罢。”桓震回头使个眼色,黄得功一挥手,数名亲兵子弹上膛,一起举起枪口对准了宗老太爷。宗老太爷哪里见过这等阵式,唬得连连叩头求饶。
发布出得宗家,桓震便埋怨道:“妙才做这等事,怎么预先也不告诉我一声!”彭羽笑道:“只怕大人不肯做耳。”桓震一想,这等无赖行为自己确乎想不到,多半也不会主动去做。不过无赖归无赖,却是无赖得好。忽然想起,宗家何以这般快便得了消息,令人前去搅事?望了彭羽一眼,心知定是他自己使人通风报信,沉吟道:“如此宗敬必不肯善罢甘休……”心中盘算,当初将他补为指挥便深违自己本意,此刻有这由头,他要来寻自己吵闹,正好觑隙将他罢去,倘若就此忍气吞声,那也只好罢了。彭羽却似看出了他心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发布那宗敬却识趣得紧,非但并没半句怨言,更亲自送来额外的许多地契,声称尽是早年抛荒的田土,此刻家中人丁凋零,已经无法再耕,情愿纳与官家。桓震自然乐得受了,心中却对这人增了三分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