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不提还好,一入崇祯之耳,立时触动了他耿耿于怀之事,怒到极点,反笑了起来,指着金声道:“倘若你此去当真死了,朕便连你同申甫一同下旨追谥号优赠!”当君主的对臣子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有失风度之极,可是崇祯毕竟也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青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登基以来的满怀抱负,已经给皇太极入寇的一盆冷水冲得无影无踪,剩下的便全是焦躁不安了。
此情此景,金声也再难开口。只得再拜道:“臣去了,愿仗圣天子威灵,一举成功。”他离开宫中,便寻了申甫所遗残部二百余人,勉以申甫旧恩,邀他们是夜一同突围。这些人从军之前多是些市井无赖,平日常将义气二字挂在嘴边,真正事到临头却又个个退缩,任凭金声说干了嘴皮,连孔夫子关老爷也都搬出,亦只说得八十三人愿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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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回
话表两端,却说桓震一路上慢慢行军,只因他防备十分扎实,后金大军虽然对他的动向一清二楚,却也不敢贸然分兵来截,如此这般一路无惊无险地到了京城,已经是二十六日了。他早派前锋游骑与祖大寿互通消息,知道他屯兵敌后已经两日未动,多尔衮摸不清他的用意,也没轻易前来踏营。祖大寿叫人带信来说,现如今的形势,只要城里得住,内外夹攻起来,后金大军无路可退,必然元气大伤。怕就怕外面打将起来,北京城防却如软豆腐一般在紧要关头泄了气,鞑子倘若进城,生灵涂炭那且不说,一干辽将可就当真成了纵虏叛国的千古罪人,如何要得?是以祖大寿催促桓震,速速设法与城内马世龙取得联络,莫要像如今这般内外隔绝。眼下皇太极攻城愈来愈是着紧,看样子是见辽兵赶来,想打进城去再做打算了。祖大寿想了数次法子,都没法送信进城去。但辽兵向来不善野战,内外夹攻尚有胜算,若是不顾守军,单由外面发动攻势,城内毫无呼应,那又失了先机。
桓震心中却早有数,对来人道:“你且上复祖总兵,叫他千万莫要着急,切不可轻举妄动,不出数日,就要有好事发生了。”来人疑疑惑惑地回去说了,祖大寿也猜测不透桓震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左右自己这一支部队并不能成事,非得城里京营配合不可,只好听从桓震所言,等了下来。这一等直等得祖大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虽说只是区区十来个时辰,却犹如过了几十几百年那般长远。
这两日晚间,一过二更城门里便要一起擂鼓,可是今夜却是毫无动静。等到三更过后,城头上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几十个人形,先是聚在一处,不久又分散开来,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那便是金声与他的八十三名死士。
这八十四人分作了四队,分别从金声白天挑选好的四个地方,由城上守军缒下城去。马世龙亲自前来相送,说了许多敬重赞扬之辞,金声全当过耳秋风,听过便即忘记了。但马世龙嘱咐他务必约定祖大寿正月初五夜以三更三炮为号一起夹击,他却牢牢记在心中。过不多久,便听女真人大声喊叫,说是捉住了奸细,一时间人马扰攘,火把点得通明,喊杀惨呼之声不绝于耳,多尔衮一声令下,八旗兵如同毯子一般铺了开来,四处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