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兵回阵清点伤亡,好在退得及时,只折损了土车队的二百来人,此外略被火伤的不计其数。伤折人马却是小事,战马见了这等情形,纷纷惧怕后退,再也不肯向前冲杀。骑兵没了战马,那就如同没了双腿一般,莽古尔泰尽管恼怒,却也无法可想,只有下令暂且后退。
通州守军又胜了一阵,士气大振,都在纷纷议论如何杀将出去,将鞑子一网打尽。只是主帅偏偏迟迟不下将令,叫他们等得好生焦躁。
到得三更时分,莽古尔泰趁着夜色深沉,提兵来攻,想要打守军一个猝不及防。岂料城上竟然早有准备,热油大石一起伺候下来,几门大炮一齐发射。女真人虽然彪悍,一时半会却也攻不上去。莽古尔泰正在那里焦躁,蓦然听得背后炮声震天,明军的火炮不知甚么时候竟然在大营后面列阵攻了过来。
后金兵这些日来连吃败仗,早没甚士气可言,此刻腹背受敌,更加无心作战。莽古尔泰身先士卒,大呼酣战,却是愈打愈显败象,渐渐给挤到了护城河边。总算阿巴泰尚有几分清醒,知道再要恋战不休,恐怕讨不了甚么好去,当下极力劝莽古尔泰绕过通州向西突围。
莽古尔泰大怒,指着阿巴泰的鼻子骂道:“女真的勇士,岂有将后背朝向敌人之理?不退,不退,莽古尔泰死也不退!”阿巴泰也急了起来,作色道:“你一人执拗使性,莫要整旗的人陪你送了性命!雄鹰只要留住翅膀,终究还会高飞,若连羽毛也给拔光了,无非是一只草鸡而已!”莽古尔泰仍是执意不肯,阿巴泰眼见劝说无用,狠一狠心,掉转刀口,抡起马刀来,刀背狠狠砸在莽古尔泰后颈。莽古尔泰闷哼一声,伏在马背上不动了。阿巴泰连忙替他拢住马头,大声下令三军向西撤退。
其实他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倘若西边也有火炮结阵拦阻,就算冲了过去,损失也不会小。岂知一路行去,竟然并无半个明军,就连后面的追兵,追了一阵,似乎眼见追赶不上,也就没了动静。阿巴泰又是欢喜,又是疑惑,一路战战兢兢,好容易挨到天明,又行一程,瞧见村落,叫人抓个乡农来问明了所在,却是到了通州西北方向的郑村坝。
莽古尔泰苏醒过来,只觉颈骨酸痛欲裂,拔出刀来便要与阿巴泰决斗。阿巴泰一缩头,躲过他劈来的一刀,大叫道:“女真勇士的刀锋,从来不向着自己人挥舞!”莽古尔泰大声冷笑,怒道:“你算哪门子的自己人?”仍是一刀接着一刀地劈下。阿巴泰勒马连连闪避,莽古尔泰咄咄紧逼,忽听得锵然一声,自己劈出去的一刀给人架住了不能落下。定睛瞧去,却是阿巴泰的长子尚建。
莽古尔泰怪叫一声,尚建是自己侄儿辈的,向来在面前连个屁也不敢大声放,如今却有胆量架他的刀,难道都跟着范文程那汉人学得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么?怒火冲昏头脑,便要与阿巴泰父子决一死活。
尚建眼见父亲危急,不加思索之下架住莽古尔泰劈来的一刀,直震得手臂发麻,险些握不住刀柄。莽古尔泰的武勇在整个女真族人之中都是家喻户晓,说是小儿闻之不敢夜啼也不为过。方才自己救父心切,加上莽古尔泰方醒不久,竟然侥幸拦得他一刀。可是拦下这一刀之后,再也不敢正面与之相抗,一伸手,攥住父亲的马缰,将阿巴泰的马头带得偏了开去。恰好莽古尔泰又是一刀砍来,这一刀擦着阿巴泰耳缘掠过,在他耳廓上削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