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哆嗦着一把甩开儿子的胳膊,魔障了,儿子魔障了。
病房里传出咳嗽的声音,裴母擦了擦眼睛,阻止推门进去的儿子,“你别进去了,就在这里站着吧,省得你爸看见了烦,等你爸睡了你再进来。”
裴闻靳高大的身子一僵,他沉默着后退,全程没有出声。
裴母又擦眼睛,进病房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病床上的裴父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布满病态的脸上没有表情。
一个多小时后,裴母出来喊儿子进去。
裴闻靳站的久了,两条腿酸麻,他眉头都没动一下。
这段时间一直就是这样,裴父醒着的时候看到儿子,要么就是冷脸冷眼,要么就是对他破口大骂,恨不得从床上下来打死他,最后情绪失控的昏厥,这样对病情很不好。
裴母热了饭菜回来,看到儿子支着头打盹,头顶那一小片白没了,昨天染黑的,找不到一根白。
她把饭菜放到桌上,视线移到儿子的左手上面,尾指蜷缩着,像是很宝贝那枚银戒指。
裴闻靳有所察觉,他睁开眼睛,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他的尾指抖了抖,面上没有情绪波动,“妈。”
裴母哎了声,“还没吃晚饭吧,先吃饭。”
裴闻靳把饭盒打开,低着头扒拉白饭,偶尔夹一筷子菜,也不看就往嘴里塞。
裴母忽然说,“闻靳,把那孩子约出来吧,妈想跟他谈谈。”
扒拉饭菜的筷子猛地一停,裴闻靳皱眉不语。
裴母一看儿子的反应就来气,“怎么?怕我欺负他?”
“要按照电视里的发展,他得是个姑娘,可他不是,咱家也不会像电视剧里的男方家里一样盛气凌人,能开支票赶人走,或者是把人送到某个小城市,再或者是拿人家属威胁,所以你怕什么?”
裴闻靳的面部肌肉隐隐一抽,“妈,他还是个孩子。”
“你也知道他还是个孩子?”裴母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指着儿子,“你说你,不光害自己,还害人小孩,这不是造孽是什么?”
病床上的裴父似乎有醒来的迹象,裴母立刻噤声。
裴闻靳起身。
裴母问道,“妈还没说话呢,干什么去?”
“打电话。”
裴闻靳没走几步,听到他妈说,“你问问那孩子,愿意就谈,不愿意就不谈,妈不勉强,还有就是,妈这辈子都没打过谁,所以不会打他。”
他嗯了声,走出病房把门带上,穿过走廊进了楼道里。
唐远接到裴闻靳的电话,听他说完就毫不犹豫的答应,“可以啊。”
裴闻靳在黑暗中沉沉吐息,“头脑没发热?”
“没,”唐远说,“我认真的,你去跟你妈交差吧,就说我愿意谈,时间地点无所谓,怎么着都行。”
裴闻靳没应声。
唐远转着戒指,“放心吧,我不会不要你的。”
这是他半开玩笑的话,没想到过了有三五秒,手机那头竟然有了回应,“唐远同学,作为一个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
.
第二天上午,唐远见着了裴闻靳的妈妈,也没特地约个地方,就在医院大楼底下,左边那条林荫道上,挨着一条小河。
里头的水倒是没干,就是脏不拉几的,飘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跟清澈相差甚远。
唐远跟裴母在河边走走停停,聊了将近两小时。
确切来说只有半个多小时在聊,其他时候都是各自沉默,一个不说,另一个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就僵着了。
聊完了,裴母回病房看老伴,唐远蹲在一处树底下,没多久,裴闻靳就过来了,在他面前蹲下来,跟他大眼看小眼,彼此的模样都映在对方眼里,双方都是唯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