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应雪一说出“暴发户”三个字,崔子映便明白了。因为这阵子大梁城里的女眷们,闹得最凶的便是跟着柴荣贫寒起家的将领家眷与世家女之争。
按说,以世家女们的性格,这争持应该是起不来的。可奈何如今的大梁城,五姓七望的贵女尽聚于此,而贵女们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世家们如今已凝聚成了一团,彼此联姻自是不可避免,可有一些女儿家多的,总免不了想着,在新的一朝里,尽量笼络更多的寒门将领,于是,他们便有了与寒门联姻的初步想法。
本来,这也无可厚非,问题是,寒门出身的将领虽多,才貌品行出类拔萃的,左右不过那十来个,而那十来个,早就有同样寒门出身的将领家的女儿盯上了。
这狼少肉多,问题便来了。本来,世家出于矜持,寒门出身的将领最优秀,如果订了婚的他们自然是不屑去争夺,可那些没有定婚的,他们也没有必要退让啊。可这一不退让,那问题就出来了,有些个早有议亲的意思的,或者被女方单方面看上的,在寒门将女和世家女的选择中,那是一个个毫不犹豫的偏向了世家女。毕竟,两家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言行举止或嫁妆助力,都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啊。
如一石姓将领的女儿,刚刚与一寒门将领提上了婚事,正要落定呢,那将领转眼看到了一世家女,竟是神颠魂倒了,便迫不及待地拒绝了婚事,跑到世家女那里献殷勤了。
这样的事一多,渐渐的,寒门将女与世家女便渐渐形成势不两立之势,里面那啼哭的贵女,就是被一寒门将女粗俗恶心的话给羞辱到了。
王应雪稍稍说了说,便皱眉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是怕她们,只是天下大局末定,父兄们操心天下事还操心不过来呢,我们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们添麻烦。”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崔子映点了点头,两女相对嗟叹了几句,崔子映想起一事,便问道:“那明天太子妃设宴,应雪姐还去么?”
王应雪苦笑道:“虽然明知道去了又会受气,可又不得不去。”太子妃举行的宴会,那是寒门将女的主场,她们这些世家女去了肯定落不得好,所以王应雪有此感慨。
崔子映说道:“反正我哥早就与柴宗训闹翻了,我才不去呢。”
王应雪道:“你自是可以如此。”
两女说说笑笑,这一天的宴会也就结束了。
第二天,崔子映当真没有去参加太子妃的宴会。
当她知道宴会中出了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崔子映得了消息,当下便会同了崔五夫人,急急赶向了太子府。
刚刚来到了太子府门口,崔子映便听到前面闹哄哄的,她翻身下车,急急赶去,一入大门,便看到太子柴宗训一边漫不经心的接过婢女递上来的外袍披上,一边对着同样身披太子外袍,头发上身上尽皆湿淋淋的三家嫡女说道:“行,你们就先回去准备,过几日孤自会派人前来迎娶。”
什么?迎娶?
崔子映一惊,她急急转头看去,却分别看到了太原王氏的嫡女王应雪,陕西李氏的嫡女李辉珠,荥阳郑氏府上充当嫡女养的唯一庶女郑雅静那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三个少女,任哪一个都被自家家族如珠似玉地捧着,都是千娇百养的长大,本身也极是优秀,可以说,任哪一个都是美貌动人,高贵不凡的贵女中的贵女!
可她们此刻却极狼狈,她们浑身湿淋淋的,头发上还沾有水草,身上披着有太子标志的男式外袍,显然刚被人从水中捞起。而捞起她们的人,不用看就是太子了。
崔子映一时也想不明白三女带了不少婢妇护卫,怎么轮到太子一人救三个,可她光与她们目光一对视,便看到了三女眼中那被严重羞辱后的无力和愤恨!
柴宗训显然也察觉到了她们的愤恨,他下巴一抬,阴森森地喝道:“怎么,我堂堂一朝太子,就纳不得区区你们几个世家女?”说到这里,他衣袖一拂,阴森森又道:“你们若是聪明的,就回去好好备嫁。若多带一些嫁妆过来,孤也许还宠你们个三天五天,不然的话……”他的话没有说完,可那恶意,却让人牙齿发颤!
崔子映直气得全身发抖。
生怕她出声,崔五夫人连忙紧紧地扣住了崔子映。幸好这时,柴荣训被寒风一吹,湿淋淋地打了一个寒颤,向来惜命的他连忙手一挥,率着手下前呼后俯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