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到微生澜在他的注视中点下头,祈晏面上就渐染薄红,直至掩盖了原本苍白病弱的容色,显得端丽之极。
“那……今晚……?”祈晏低声探问着,眸光颇亮。
今晚?
好不容易想起原因,微生澜不免有些失笑:“……都依你。”
第22章 污迹
深夜。
烛光微晃,点上了灯盏的书房光线也并不明亮。房中两道人影无声对峙,僵持的气氛比这屋外夜色还要更冷沉得多。
其中一人身着绛蓝色的朝服,身上并无多余坠饰,但与生俱来的矜贵身份与良好的教习使之言行间亦是处处湛露端雅。
“该做的不该做的,柳近侍可是都做了。现在与本王说要罢手,未免太晚了些。”此人是二皇女微生玘,而她言语中的‘柳近侍’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到左相府宣读指婚圣旨的那名近侍官。
柳寄隐面色冷然,盯视着微生玘的目光犹如露出獠牙的噬人毒蛇:“你与我承诺过不伤及陛下。”
纵使对方是皇女,柳寄隐此时与其交谈的言语间也并无半分恭敬。
作为世家子弟,在景帝还只是太女而尚未登基的时候,柳寄隐便是这幼年太女的伴读。景帝登基后身侧仅立有三名近侍官,柳寄隐也从来都自信于她是最受景帝信任的那一个。
而柳家世代显贵,家族势力直至现在也仍是一庞然大物。
柳寄隐是柳家板上钉钉的下任掌权者,如若她想,将来位极人臣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偏就是甘心待在景帝身边当一个不大不小的近侍官。
“但本王可没有动用手段逼迫于你,那碗汤药也是你亲自送去的不是吗?”微生玘唇角处提起着不多不少的弧度,但面上笑意再如何深都好,那双墨色眸子亦不见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柳寄隐掩藏于长袖中的手已紧握起,指甲掐在掌心上留下极深的印痕,但她就是仿如感受不到痛觉般的维持着这个动作。
上个月初景帝微染风寒,那碗汤药明面上便是为此而送。微生玘早与她言明药中掺有少量的‘梦回’,让她在把汤药送去御书房后,趁景帝用完后沉睡之际翻看右相上呈的奏折。
微生玘所说的每一句话,柳寄隐都会带上三分怀疑,从未真正相信。毕竟这人言语中的要求未必就是她的真正目的,三年的交道打下来,柳寄隐已看明白微生玘是怎样一个城府极深的人,隐匿的心计太多……防不胜防。
是以在把汤药送去之前她反复多次用银针试毒,也勺取了部分以验证‘梦回’的剂量,确定无有一丝错漏后才将之送去。
万未想到这般也还是着了道。
“如何你才肯交出解药。”柳寄隐按捺着心头怒意,背脊挺直如常,但这颀长的身躯正无可抑止地微微颤抖着。
无法面对事实的极端恐惧感……正是她亲手将□□送与那对她不设防备的人。
微生玘轻扫了柳寄隐一眼,眉眼尽透凉薄,微勾着的唇角无端生起一番冷笑意味:“离弦之箭何有停下的道理。”
“以下任柳家家主的身份,卿又何须屈居于近侍一职。待本王登临帝位,定会为卿铺设一条康庄大道。”权力、名利亦或是其他,人不可能无欲无求,总有一样东西能使之心动。玩弄人心对微生玘而言是再擅长不过,言语间便可轻易诱导他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柳寄隐为此轻扯了扯嘴角,暂不置可否。
一步错,步步错。
只需景帝一个失望的眼神就足以让柳寄隐如坠冰窖,但她曾做的事……那人若是得知,怕不只是对她失望那么简单。
更甚者……或会是厌憎。
初时先帝留下一个亟待收拾的烂摊子,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柳寄隐便看着那以往总带着温雅笑意的女子在接任帝位后愈渐严肃了神情,变得再不苟言笑,对自己的种种要求也几乎高到了要以苛刻来形容的地步。
这人完美地做到了一名帝王该做的所有,却唯独做了一件任性出格的事情……执意让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男子坐上君后的位置,为此甚至不顾群臣的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