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打算入仕。”微生澜忽然直视着容璟清冽的双眸陈述道,对容璟蓦然投来的审视目光不闪不避,坦然伫立。
他知道微生澜的容貌是继承了当今圣上与……容华,与她疏懒好闲的性格不符,显得过于妍丽而富有侵略性。但容璟现在竟是有些看不明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子的心思了……
半月前方才一脸欢跃地对他说‘终于能离开皇宫这鬼地方了’,还说只想安心地当个闲散王爷。今日却一反常态穿起了玄色冠服,褪去惯有的温雅笑意,一派沉静模样地说‘要入仕’。以往有意敛起的锐利锋芒,这一刻也倏忽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她能主动远离朝堂这诡谲难测的漩涡,他自是高兴的。但她若想争权夺势,他同样不反对。
容璟只是不愿她在这等重要的事情上不经深思熟虑便轻易做出决定。
论武学,他自信不输于任何人,但他再如何强大也只有一人……一人之力,如何能事事护得她周全。
“师尊可是觉得我反复无常,过于儿戏?”说完却不待容璟回答,而是径自说了下去。
“我不争,他人未必就会放过我。师尊可知,我这几日的昏迷实有二皇姐的手笔。”栽赃陷害这等手段微生澜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再者二人之间容璟毫无疑问会信她,这脏水微生澜泼的是毫无压力。她那二皇姐将来做的又岂止比这过分千百倍。
“砰!”容璟一掌拍到案台上,眉宇间神色陡然变得凌厉逼人,恍如出鞘的利剑,又如刺骨的寒霜。
微生玘……很好,他记住了。
予国此时正值冬季,门窗之外,风雪正盛。书房的格窗是开着的,透入的风将挂在墙上的字画吹得窸窣作响,微生澜与容璟皆是身有内力之人,倒是都不惧这严寒。
“我若想要那个位子,您会帮我的是吗。”微生澜越过格窗眺往皇宫的方向,虽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容璟上一世是为护她而亡,那些忠诚于她的人大抵也都未能逃脱微生玘设下的死局。
这样的痛彻心扉,一次就够了……
经历过这一切又幸而重生的微生澜才真正明白了,权势这东西为何能让人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仍前赴后继。
“你既唤我师尊,我自当倾我所能。”仿佛在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容璟清冷的声音中无半分迟疑。
“哈,那现在就需劳烦师尊随我到柳苑走一遭了。”她虽还未准备好面对那个让她自觉有愧之人……但从云笙今早向她回报时并不好看的神色,想来是不宜再等。
柳苑位于王府的西边院落,与书房这等日常起居用地相距颇远。她当初将人安置在那处,除去几分眼不见为净的想法外,更多是出于一种防备心理。
不待管家安排辂辇,微生澜与容璟只运以轻功步行,踏过地上落雪时几未留一丝痕迹。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便行至目的地。
可这一眼望去,柳苑与微生澜最初记忆中的清幽静谧之地实相去甚远,反倒与最后记忆中的残垣断壁有境态上的相似。
犹记得母皇予她封地前曾问皇城之内她可有看中的地方,那时微生澜便心念一动想到了柳苑。现今柳苑只是昭王府中的偏隅一角,上一世她从宫中搬入王府后就不曾再踏足此地……直至有人通传柳苑失火。
云笙那句‘柳苑的下人对侧君十分怠慢’确实不假,只观这缺乏修整的院落就可知一二。这般想着,微生澜也渐渐没去了面上笑意。
二人更往内里走去,途中依然不见半个本该在院落守候的下人。容璟观察到身边女子越发平静的神色,有些疑惑,不明她因何而怒。
“到了。”走近院中轩阁,微生澜便将纸伞收起,随意放置在一旁。
现是辰时,她来此之前并未让人事先传告,院中又无人守候,也就更不意外这跨入门槛后无人相迎的情景了。
屋内之景出乎预料的并不同于外部的萧肃,反倒有明净通透之感。但作为堂堂王府侧君的卧房而言,布置却未免过于简陋了些。
容璟只跟随其后,直到他看到屏风一侧,那个坐在轮椅之上的男子。王府中人但凡是见过的,即便不熟也会在他心中留有印象。这人……
“这柳苑竟是连一个照顾你的人也无吗。”观室外之景,微生澜知道这人过的定然不好。‘怠慢’是说的轻了,这分明已是欺主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