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棉农见了面前这许多美人儿,本就有些发憷,再见她们一齐娇笑不止,越发显的拘谨了,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幸而这位俊朗不凡的公子哥儿叫她们止了笑,棉农又见他这样的人品人物,这样的知书达理,这才稍稍去了些拘谨。心道:“这样的人物竟对自己这样一个庄稼人也这般礼遇,一定是世代读书诗礼之家的公子哥儿,又是从京城来,应是那世家豪门,却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分,竟叫这里遇见了。”
那棉农想着,愈发热情起来,但却不敢靠的太近,依旧只远远站在田埂子上,向河岸边的贾宝玉等笑道:“我们庄户人家别的没有,要论新鲜的菜蔬却最是多的,既是京城来的贵人,谈什么买卖,我们乡下人不曾读过书,却也知道诗书礼仪之家最是忌讳这些,公子哥儿在家里想是不经这些的,出门在外迫不得已,却也不能叫公子远来我们这儿受了委屈,谈什么买不买的,我这里的菜蔬,凭是有的,都准备几日的用度,送与公子与众位姑娘便是。”
嘿,前儿遇到借宿不肯收钱的,今儿又遇到送菜蔬不肯收钱的,在京城那些个所谓的诗书传世之家,达官贵人之族,最是读圣人书,知理明辨的,反倒一个个视权财如性命,倒不如这些苦哈哈没读过书的淳朴农民,大华朝真正的君子却都只在这山野田间,那些高高在上,于朝堂官衙坐论圣人之道的达官贵人,却又真正有几人做的到这般豁达?然而偏偏他们是统治者,这些个苦哈哈们却只是被压迫者,究其原因,不过是心思所在不同而已。所谓圣人,所谓知书达理,若被随之而产生的欲望压制,最终也就只能沦为“道貌岸然者”!
哎,民风淳朴啊,若是这样的民风,加上后世欧洲发达国家的生活水平,便是永远实现不了共-产-主-义又有何妨呢?
“那多谢老丈了。”贾宝玉知道即使强给他们些银子他们也不会收,有些人并不是给他钱他便会欢快,接受他的好意,或许更让他愉快,有什么还能比有个愉悦的心情更为重要呢?
“哪里的话,不过是些自家菜园子里种的菜蔬,公子和姑娘们不要嫌弃才是。”说着,这老农便转身朝不远处的棉田站着的几个庄稼汉喊道:“板子,二狗,三娃,你们去自己菜园里多弄些新鲜的瓜果菜蔬来,快去快回,人家还要赶路,莫让人耽误了行程。”
“是,三叔。”乡间的村庄,大部分是聚族而居,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亲,这“三叔”却不一定是亲三叔,有的是按辈分算的,贾宝玉不知其实,却见这几人对这“三叔”的恭敬,便知这老农在这个庄子应该有些地位。
“田里离我们庄子有些脚程,耽误公子多等些时刻。”这三叔公打发了几人回去,便又转头说道。
贾宝玉忙拱手,称谢不已,“是我等叨扰了。”
贾宝玉身边的姐姐妹妹和丫鬟们可还未曾见过他待人接物这般知书达理,恰到好处,有些惊奇,不觉都暗自抿嘴偷笑。再又见到这庄户人家的淳朴,又不免心中感触,便把那笑意又都压了下去,只是一个个满脸新奇的望着贾宝玉和那老农说话。
二人客套了一阵,贾宝玉忽然问道:“我见这地里棉花长的很好,今年应该是个丰收之年,为何却见这田里的叔叔伯伯都只是一脸的愁容呢?莫不是庄子里另有其他难事?”
那老农听问,忽然长叹一口气,摇头道:“我们庄稼人能有何事烦恼?不过也就只有庄稼的收成,朝廷的税收,地主的租子等几件烦心事罢了。”
贾宝玉并宝姐姐、林妹妹见老农说的伤感,不免也跟着伤感起来,都一脸认真的听着那老农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按理说,今年风调雨顺,棉花长的格外的好,应该是比往年收成都要好些的。然而,天灾易抗,人祸难挡......”
原来这个地方是昌黎县的一个村庄,叫着李家庄,庄中住着一户财主,叫着李旺,嚣张跋扈,横行乡里,是这一带的土霸王,人称李大财主。李家庄有一大半人都是李旺家的佃户,靠着租他的几亩田地过活,仰其鼻息者甚众,是以养成他如今之势,简直就成了这一带的土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