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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外出办事,并不在京城,王熙凤趁机儿将尤二姐接进了贾府,并带给老太太看了,反倒像是她给贾琏张罗的一样,叫老太太夸她贤良。(这个时代,女子帮着丈夫纳妾是贤良之举,吃醋便是妒妇,丈夫甚至可以用善妒这条休妻。)
王熙凤自接尤二姐进去了,甜嘴蜜舌,好话儿不知说了多少,尤二姐再不生疑,二人一处儿吃一处儿坐,竟比亲姐妹还胜几倍。
这日无人时,凤姐儿悄声对尤二姐道:“妹妹的声名很不好听,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又和姐夫有些首尾,‘没人要的了你拣了来,还不休了再寻好的。’我听见这话,气的什么似的,查是谁说的,又查不出来。这日久天长,这些个奴才们跟前,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嘴。”说了两遍,自己又气病了,茶饭也不吃,除了平儿,众丫头媳妇无不言三语四,指桑骂槐,暗相讥刺。
凤姐儿自此装病,便不和尤二姐吃饭,每日只命人端了饭菜去给尤二姐吃,那茶饭都是些不堪之物,就是个做苦力恶极了的也难以下咽,更何况尤二姐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尤二姐常常挨饿,又每日里受下人婆子们指桑骂槐的奚落,但一来见凤姐儿待自己这般好,也不生疑,只当是这帮子下人作祟,况凤姐儿又病了,并不好去说这些事惹她烦恼,又怕人说自己不贤良;二来她又不是明媒正娶,名声本就不好,若不本分些,倒更惹人看轻了。因此,尤二姐只得暗自忍耐,只盼日子长了情况会好些。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她越是隐忍,身边的婆子媳妇丫鬟却越发欺凌的她厉害,也愈发骂的厉害,每常无人处,尤二姐不是以泪洗面,便是暗暗伤神,日渐消瘦了下去。
那尤二姐原是个“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人,如何经得这般折磨?要去找凤姐儿,却只是推病不见,受了许多日的暗气,便恹恹得了一病,四肢懒动,茶饭不进,渐次黄瘦下去。夜来合上眼,尤二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已是全无生念。
白日起来,尤二姐又去找凤姐儿,门外被丫头拦住道:“***奶,你怎么不知好歹没眼色。我们奶奶天天承应了老太太,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这些妯娌姊妹,上下几百男女,天天起来,都等他的话。一日少说,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还有三五十件。外头的从娘娘算起,以及王公侯伯家多少人情客礼,家里又有这些亲友的调度。银子上千钱上万,一日都从他一个手一个心一个口里调度,况如今又病了,怎能用这点子小事去烦她?我劝你少惹些是非吧。咱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这是她亘古少有一个贤良人才这样待你,若差些儿的人,听见了这话,吵嚷起来,把你丢在外,死不死,生不生,你又敢怎样呢!”
一席话,说的尤二姐垂了头,刚要转身离去,去见一个丫头急急进了屋,尤二姐在外面细细一听,那丫头道:“宝二爷要见奶奶,正在堂屋里......”
“哗啦”一声帘子被掀开,却是还没等那丫头说完,尤二姐千难万难也见不着一面的凤姐儿已经从门里出来,瞧凤姐儿利落的脚步,却哪里像个有病的人。尤二姐忙向前行礼,凤姐儿瞧也没瞧一眼,就径直从她身边越过去了。
尤二姐愣了愣,凤姐儿待自己就像忽然变了一个人般,先前的亲近全然不见,竟是比陌生人还要冷淡些,她便是再傻此时也已明白过来。
尤二姐紧有的一丝期望也已破灭,如遭雷击般,整个人都垮了下去,脸上再不见一点儿生气儿。
那门前的丫头推她道:“奶奶出去办事了,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趁早去吧,免的叫人看了心烦。”却没有推动,那丫头再推了几下,见尤二姐整个人如失了神一般,再不动一下,便也懒的去管她,挖苦讽刺了几句,自去忙自己的了。
尤二姐失神的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阵“咯咯咯”笑声,却是王熙凤见了宝二爷之后回来,整个人较方才又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股子冷漠不见了,竟比之前反倒还要亲近,过来拉住尤二姐的手道:“瞧姐姐这些日子忙的,都没时间去看看妹妹,怎生就消瘦了这许多?”
尤二姐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王熙凤又道:“不用说,准是那些丫头们欺你软弱,亏待了你。你放心,我这就好生教训她们一顿。”
说着,王熙凤已把平日里那些欺凌尤二姐的丫鬟婆子都抓了来,一个个打的皮开肉绽,笑嘻嘻问道:“妹妹这会子可出气了?”
尤二姐恍如做梦一般,完全不知所措,只是讷讷的点了点头,任凭她绞尽脑汁,却也想不明白王熙凤这一日三变是何故。
“哎,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疏忽......”王熙凤巧舌如簧又说了一大通,把干些撇了个一干二净,都推到下人们头上去了,又笑着道:“妹妹受委屈,都是做姐姐的不好......想在这府里妹妹也待不惯了,妹妹还是回原来那宅子去住吧,日后但凡缺少什么,我自派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