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熙凤何等聪慧的人,见贾宝玉似笑非笑的忽说起这出戏来,心里便是一突,不觉有些吃惊的向贾宝玉望了过去。
凤姐儿处心积虑,利用贾琏偷娶尤二姐一事,一来要完全把贾琏压在石榴裙下,二来也可借此事大闹宁国府立立威风,让自己的权利扩大到宁国府来。此事之隐晦,若不是凤姐肚里的蛔虫,谁又能看的出来?却不想,贾宝玉竟是看出了端倪,这不得不叫凤姐儿心惊胆跳。
望着眼前这个满脸稚气,比女孩儿还漂亮的十几岁公子,他的眼中分明带着让人难以琢磨的神色,恍惚间,王熙凤心中不免惊叹:“这真的是那个贾宝玉吗?怎么比人精儿还要叫人害怕?”
凤姐儿看着贾宝玉竟不觉心中升起一丝惧意,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笑嘻嘻道:“今儿个两府里可都没有唱戏,这是从哪里看来?什么苦肉计的,不过都是酸腐秀才编出来哄人的罢了,若是信了真,终究害人不浅。宝兄弟是做大事的,莫被这小门小道移了心志,用心好好在书本上做做文章才是。宝兄弟即刻就要去金陵了,不正是为了静下心来多读读书,好靠取个功名,叫老太太、老爷高兴一会吗?这会子怎么反倒琢磨起这些不正经儿的东西来了?”
宝玉笑道:“姐姐说的对,却是我犯糊涂了,不再想它了,这里坐会子就去,你们有事聊就聊吧,不必理会我。”
贾宝玉说完,贾蓉欲言又止,望了望王熙凤。
王熙凤笑道:“你宝叔在这儿有什么话不能说?别畏畏缩缩老婆子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王熙凤越发知道贾宝玉的厉害了,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去,干脆什么事也不去瞒他。
贾蓉这才敢说话,无非是和王熙凤商量了一下怎么对付张华的对策。王熙凤指使张华来告状,这会子却装好人,把计谋定下了,又巧舌如簧,将尤二姐接进贾府说的好像是为尤氏一家子多好似的,倒叫贾蓉和尤氏都感激不尽。
看着王熙凤嬉笑怒骂间,将众人玩弄于鼓掌,直把贾宝玉看的拍案叫绝。如果不是王熙凤权利欲太强了些,才干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说不定倒真是贾府大管家的最合适人选。很可惜,就因她过于热衷于权利这么一个缺点,让本是对贾府有利的她,反倒变成了对贾府有害,加快了贾府的败落。
当然,那只是贾宝玉还是贾宝玉的时候的事,如今的贾宝玉却不会由着她再对贾府有害了。
王熙凤同贾蓉商量出了对付张华的办法,她是里子面子都赚足了,什么好处也占尽了。却在这时,忽有人进来禀道:“都察院又有老爷来了。”
众人只道还是为了张华告贾琏的事,不以为意的迎了进来。不想,那都察院官差却道:“有人告荣国府私放重利债,盘剥百姓;插手地方官府之事,欺压良善。上官差我来传贾府管事的去问话,谁知去了荣国府却说主子们都不在,因此来宁国府看看,好传了一个管事的男主子却分辨。”
王熙凤和尤氏等女眷早躲进帘内听消息,王熙凤听了这话,便如遭雷击了一般,吓得呆了呆。
尤氏不明就里,自然不以为意,却见一向杀伐果敢的王熙凤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神情来,不由一惊,心道:“这是怎么了,可从也未见过凤姐儿这般模样。”才要开口问她,王熙凤却已平静下来,恢复常色道:“这又不知是府里那个下人管事背着主子干的勾当,等我查明了,定揭了他的皮。”尤氏不疑有他,便也不再追问。
外面贾蓉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没了主意,贾宝玉笑呵呵问那官差道:“这是个什么罪?怎么这般郑重?我府里派个下人去听传不行吗?”
那官差犹豫了一会儿,只听贾宝玉笑道:“直说无妨。”又塞了几袋银子,他才道:“本来这话不敢对二爷说的,既然二爷问起,我也不敢隐瞒。这可是重罪,弄不好要抄家的。”说着他又左右看了看,好像实在谈论什么机密之事一般。
贾宝玉看他那模样儿直想笑,忙止住了,故作正色道:“哦?这般严重。就算有这事,想也是家中下人瞒着主子做的,若找出那罪魁来,交贵衙门严办,贾府可还有关系?”
那官差又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道:“这可不好说,定还是要担些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