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见她一反平常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样子,竟如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孩儿一般,不由哑然失笑,忽然笑道:“可卿喜欢欺负人么?”
“可卿”二字入耳,秦可卿如遭雷击,心儿飘悠悠不知飘向何方,贾宝玉可是第一次这样叫她,这意味着什么?不知为何,秦可卿胸中的小鹿儿欢快的跳了起来。
“我......我不会欺负人。”秦可卿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贾宝玉笑道:“如果是我叫你去欺负人呢。”
秦可卿脸上不知为何,竟显出一丝欢喜之色,点了点头,干脆的说道:“那我就去。”
秦可卿在宁国府的时候一向都是温温柔柔,端庄贤淑,从不斤斤计较,待人也是一团和气,其实那也只不过是她逼不得已的一副假面具而已。说到底,秦可卿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如今有了一个坚实的肩膀给她依靠,她自然脱去假面具,将她娇憨可爱的小女人一面尽情展现了出来。
贾宝玉摇头笑了笑,本来秦可卿在自己眼里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娴淑的姐姐,可越和她相处,越发现她有向惹人怜爱,爱撒娇的妹妹发展的趋势了,把个女强人调教成了一个小女人,不知是好是坏啊。
第二日晌午,越闷热起来,天上飘着大朵大朵的云块,隐隐有闷雷声响。
祯夫人吃过午饭,躺在后花园软椅上养神,肥胖地身躯把软椅压的咯吱作响,仿佛在哀叫一般。
打个饱嗝,祯夫人想起昨日那少夫人冲自己哭喊,心中又是一阵不爽,这是做什么?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一般,好心去串串门子倒闹得一身不是,这口闷气一定要出。盘算良久,对绿儿道:“去请舅老爷过府。”绿儿应声而去。
祯夫人三哥乃京兆尹衙门押司官,京兆尹官员几十人,例如通判,推官,各曹参军,各司主事等等,吏却有二三百人之多,押司官有八人,在吏中属于中下阶层,上面还有点检、文字、孔目、主押官、开拆官等等数十号小吏,可是在京兆尹府数一天也数不到的小吏出了府衙却是红透半边天的人物。
祯夫人三哥吴押司也正是这般一个人物,吴押司本是贴目小吏,为人最是阴毒,背后被人称为“吴扒皮”。吴押司靠妹妹银钱活动,方升押司不久,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眼睛已经盯上了开拆的位子,闻得妹妹召唤,立马颠颠赶来。
“妹妹,谁又惹你生气了?”吴押司来到后花园,见祯夫人闷闷不乐,急忙问道。虽然身为兄长,却要赔笑,这妹妹可是他的摇钱树,也只有放下兄长的面子,着意巴结。
祯夫人恨恨道:“还不是隔壁的小骚蹄子!给脸不要,昨日好心去拜访,没得惹了一身骚。”
吴押司讶然道:“隔壁?”
祯夫人朝东院努努嘴,“前几日典卖出去了。”
吴押司恍然,原来又来了新邻居,想来妹妹去炫耀时人家没怎么给面子,问祯夫人道:“妹妹的意思是……”
祯夫人道:“昨日教她涨些见识,如何辨别手饰真伪,谁知道那婆娘不但不领情,还冲我吼来吼去的,想想真是气闷。今日去赔她些银钱,哥哥是公家中人,可帮我做个见证。”
吴押司道:“既然不识好歹,又何必去赔钱,谅她也不敢说什么!”
祯夫人叹气道:“谁叫我心软呢,最见不得别人哭哭啼啼,她家小门小户的,就当打发叫花子。”
吴押司点头赞叹道:“妹妹真是菩萨心肠。”
二人又叙了会闲话,这才招呼奴婢,和昨日一般,浩浩荡荡朝东边宅院而去。
开院门的是冬儿,见到祯夫人一行人热情的请了进去,陪笑道:“夫人在后花园等您呢。”
祯夫人见她谦逊热情,心中稍稍满意,这还差不多,想来昨日思量过了,知道自己是为她好?又知道自己不该得罪。
来到后院院门,冬儿为难地看了吴押司一眼,说道:“这位大哥是不是稍候片刻?”
祯夫人道:“无妨,这是我家三哥。京兆尹衙门里的押司,今日来作个公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