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贾政一时倒被宝玉说得语塞,沉吟半晌,方道:“话虽如此,可你怎能主动挑起事端,范相岂是好惹的?”
宝玉道:“其实我们私下里与范家是对立关系,倒不如明着和他家是对立关系更好。”
“哦?此话怎讲?”贾政渐渐开始想明白一些,也有些重视宝玉说的话了。
宝玉道:“我想问问父亲,圣上是希望下面的臣子们和和睦睦,亲如一家好呢,还是希望下面的臣子们时常有些争斗呢?”
“当然是臣子和睦......”贾政是个书呆子,平常满口圣人之道,对王者诡道之术却不甚了解,本想回答圣上通常训诫臣下的话,但细细一想,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说至一半便噎住了。
看来他也不是完全迂腐得无药可救嘛!贾宝玉笑道:“希望臣子和睦的话,那都是圣上官面上说的好听的,如果真的整个朝堂百官和睦,亲如一家,他可却要寝食难安呢。”
“休得胡说!”贾政被宝玉这大逆不道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喝住,但心里细细一想,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我们和范家是明面的对立关系,范家却反而不敢把我们怎样了。”贾宝玉又道。
贾政听这话又觉得有理,渐渐陷入沉思。
“他要真把我们怎样了,那是明摆着公报私仇,圣上岂能容他?”贾宝玉一层一层如剥茧般分析下来,贾政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圣上所要做的,就是让下面这些臣子们势力平衡,他才能轻松掌控局面。圣上是绝不会任由范相恣意打压对手,一家独大的,相反,若是范相真要对付我们贾家,圣上还会居中调停,平衡势力,依旧让我们两家继续斗下去。”
贾宝玉这话竟如晴天里的一个霹雳,贾政脑子“嗡”的一声,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这......这话竟然是从自己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儿子嘴中说出来的吗?贾政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恍如做梦一般,脑子开始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这明明就是一个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深谙君臣之道的老官油子才能知道的道理嘛!
贾政再看宝玉时,却依旧是那个双目清澈,满脸纯真,样子天真懵懂,仿佛一眼便可看穿的十四五岁少年!
贾政再次久久打量了一回自己这个儿子,却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他了。
贾宝玉却在心里笑道:“这种君臣之间的微妙关系,在现在可能是非常高深的为官之道,可在后世还不知被多少史学家、作家、电视电影剧本家写烂了呢!”
在戏耍范世杰这件事上贾政已经被说的哑口无言了,挥了挥手,本想叫贾宝玉退出去,却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说道:“听说这次太妃生辰,是户部和内务府协办的,薛家不会有什么事吧?”
虽然范源还不能动贾家,但薛家却是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使之万劫不复了,皇帝根本不会在意薛家的,所以范源趁此次机会动薛家根本毫无顾忌。
贾宝玉也正为此事犯愁,不知范源会耍什么手段,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真不是很好,但却也不能过分担心,谁能一辈子一帆风顺,不遇到一点无法预知的难题呢?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贾宝玉想白了这些,便也如是宽慰贾政。
贾政如今对自己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儿子愈发信任了,虽然他不承认,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觉得自己都不如自己这个儿子了。
贾宝玉劝道:“父亲请宽心,我自会好生在意,必保得薛家周全。”
贾政叹了口气道:“薛家是我们贾家世交,你定要用心在意才是。”
贾政是个毫无主意的人,如今此事他虽担心,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寄期望于自己这个处处比自己都强的儿子了。
贾宝玉和贾政又商议了几句,便告退出来,先回了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