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偶然碰了这件事,心中也十分稀罕,想那倪二倒果然有些意思,只是还怕他一时醉中慷慨,到明日加倍的要起来。心内犹豫不决,忽又想道:“不妨,等那件事成了,也可加倍还他。”
于是贾芸便去大香料铺子,买了冰片、麝香,准备送给王熙凤,谋个差事。
这事自然被钱二花钱雇的泼皮看在眼里,回去告诉了钱二,钱二又如此这般禀告了贾仁。
贾仁叹道:“不想这泼皮也有些侠气,倒是我要用的合适人选。”
贾芸准备了礼物,次日一早,打听贾琏出去了,这才来找王熙凤。
不料王熙凤根本不把他那点礼物放在眼里,只叫他把东西放下,说了句“日后有缺了就叫你”的空话,便将他打发了出来。
贾芸也不好再说,只得出了贾府。一路上低垂着脑袋,如个丧家之犬一般。
贾芸心想:“如今事又不成,倒欠了倪二一大笔银子,这可如何是好啊?”一时天旋地转,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母舅卜世仁的香料铺子门前,贾芸掉头就想走,不料被卜世仁远远瞧见,叫道:“又来做什么?”
贾芸无奈,只得又回身见了礼,道:“正回去,打这儿经过,并非找舅舅。”
卜世仁不信,讥讽道:“正事办完,寻着差事了,这是给舅舅道喜来了?”
贾芸登时又羞又气,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掉头就跑了。
卜世仁在后面看着他,心想:“这么一个外甥,能有什么出息?”
贾芸走至家门前,见他母亲自在炕上捻线,看着老母那花白的头发,贾芸钻心般疼,羞于进去见她,只得辗转又跑了出来。
贾芸只觉得天下之大,竟没了他容身之地,不免觉得心灰意冷,低垂着头,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孤单的走着,显的格外的落寞。
却正当贾芸自怨自艾,几乎绝望之时,却一头又撞在一个人身上。
贾芸抬头看时,是个形容猥琐,一身奴仆打扮的小厮,也不去理睬,绕过他又想往前走。
“芸儿哪里去啊?”却不料被一声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唤住。
贾芸抬头,却见那猥琐小厮身后站着一个面如冠玉,文质彬彬,竟如女孩儿一般漂亮的小公子哥儿,不是贾衙内是谁?
贾芸喜出望外,连忙跪下请安道:“不肖男请父亲大人安!”
“哈哈哈…….”
贾仁只觉得这个贾芸脸皮是当真的厚啊,大街上也能冲着一个比自己小四五岁的人下跪磕头,喊“父亲”。
虽说很明显,这是个小人,但小人有小人的用处,就冲他这份脸皮之厚黑,性情之隐忍,贾仁决定用他一用。
“芸儿起来,不知你为何如此愁眉苦脸的,但凡有什么事说与我听就是,若是在我力所能及之下,我必能助你一助。”
贾芸听宝叔这意思是要帮自己一把,立马喜得眉开眼笑,便将自己想谋一份差事不得,如今还欠下泼皮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等种种难事,都如实与贾仁说了。
贾衙内听了哈哈大笑一阵道:“这有何难?我这便与你一份差事,保你日后再不愁没有银子花。”
这世道便是如此不公,对于有些人来说几乎是天大的难事,却对于某些人来说,不过是只言片语之事罢了。
贾衙内既然要出马,贾芸也知道只凭他一句话的事,顿时喜的昏天暗地,连忙又当街跪下磕头,口中不停喊着:“谢父亲大人提携,谢父亲大人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