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看着她,仿佛脚踩祥云,带着微笑飘然而去,离他越来越远。
他苦涩地笑,原来他们至始至终都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从演播厅回去之后,宁靖头就一直昏昏沉沉的,脑中光怪陆离地闪着一个又一个他们过去的情节片段,人物扭曲夸张,像是一幅幅梵高的画卷,消瘦着脸O成一张大嘴巴向他喊着什么,他却什么都听不清,伸出手来抓,仿佛触碰到一团烟雾,穿过去就消失不见,他感觉什么东西要失去了,扑上去要抱进怀里,扑了个空,只抱到一团烟雾,整颗心顿时仿佛空了似的,怎么填都填不满,空虚的恨不得一刀子捅在自己的心上,甚至感觉就连捅上去都没了痛觉,只有一个黑咕隆咚的窟窿。
他想醒来,身上却仿佛被压着一座沉重而巨大的山,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半梦半醒半昏半沉,想动动不了,想哭哭不出来,迷糊间手碰到手机,只觉得从内心间突然涌出一阵渴望,待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胳膊上打着点滴,一滴一滴,就像时间的沙漏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病房内空荡荡冷冰冰的,窗外漆黑一片。
他望着窗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冷过,从心脏透到外的冷,冷得他浑身发抖直打寒颤,他甚至咬牙都控制不住上下牙齿打磕的声音,冷得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很久不曾哭过的他,趴在床上,被子蒙着头,像只小兽一样低声呜咽,那哭声仿佛已经是痛到极致。
他不知道自己好好的日子是怎么了,明明很幸福美满,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就像发生了化学反应,一切的一切都变了,他想要房,想要车,想要地位,想要她崇拜安全的眼神。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变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些畜牲不如的想法,那一切道德底线都从他心底消失,他接触的环境和人群告诉他那一切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每个男人都会做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他现在什么都有了,有房、有车、有地位,可他却活的更加不快乐,每一天都像是在熬日子,熬的他快要崩溃了,就像一根已经紧绷到极致的弦,他快要崩溃了。
咸涩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落入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棉被之中。
沈年华捧着书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苏遇抽出她手上的书,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笑着调侃,“看了三个小时了,还是这一页,这么晦涩难懂?”
她心一跳,别过头去心不在焉地笑。
苏遇穿着居家服,坐到她身旁,顺势将她搂到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两人偎依而坐。
她将书收起,放在桌几上,身体下滑蜷缩躺下,头枕着他的腿,闭上眼安静地睡着。
苏遇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动作轻柔,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和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
苏遇的手从她柔软的发丝上转移到她脸上,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鼻尖、唇,然后笑着问:“是不是很担心他?”
沈年华心陡然一跳,瓮声瓮气地否认,“没……”
“傻姑娘,担心的话就去看他吧。”苏遇笑起来,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声音像山涧中的流水那样好听。
沈年华依然闭着眼睛,像是睡熟了的样子。
他推了推她,让她坐起来,拿过大衣一边穿一边笑起来,“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看她依然不为所动的样子,知道她放不下心里着急,便拉着她起身,拿过大衣给她套上:“怎么说老宁也是朋友,他生病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沈年华抱着大衣抬头看他:“你真不介意?”
苏遇弯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着说:“当然介意,不过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跑不掉的。”
沈年华确实放不开,五年多的感情,那样全身心的投入过,那是说放就能放了的,宁靖生病,昏迷前打的电话是她,她回到两人住了两年的房子,将他从他们一起睡的那张床上扶起送的医院。
那时候她慌了,除了担心什么都忘了,忘了叫苏遇来帮忙,也不敢叫苏遇来帮忙。
直到将他送到医院,住进了病房,她才想起苏遇。
两人已经分手了,可他生病昏迷,她依然做不到不管不顾,做不到明明知道却视而不见。
苏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问她在哪儿。
她明明直到苏遇不可能知道她在哪儿,可她就是心虚,就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对不起苏遇的事情一样,到处都是苏遇的眼睛,她甚至想,苏遇是不是刚好来医院有什么事就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