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周瑜在他家接住的这两天来看,他直觉对方是没有在工作的。因为周瑜这人不藏话,他平时丝毫没有提到工作上的事情,那很可能就是压根儿没事情。
陆远之前也想过问问,他好奇这人如果不工作吃什么喝什么,但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没太有意思。
家里拆迁多了几套房,往外出租吃租金的有;父辈祖辈有能耐,打下江山任由孩子花钱逍遥的也有……人各有志,他自己能拼能打,但并不意味着人人都需如此。哪怕是在同一行业的李复,虽然看上去大家都是一样打拼型的事业派,但是人家打拼做老板,后面有集团支持,手里握着大把资金,到底跟自己也不一样。
这么想其实自己挺弱的。而且不仅弱,内心或许还有些羡慕或嫉妒。
他这几天每每看到他妈看房的时候甚至也会想,为什么他妈能痛痛快快地去考虑二百万的房子,而自己还要为了几千块钱的订单发愁,千里迢迢去找工厂;为了可能面临的罚款大动干戈,昼夜难眠思索出路。如果他妈能够帮他一把,哪怕不是给他钱,而是表个态说句话,是不是他就能轻松一些?又或者是他家里一贫如洗,爸妈没钱他没指望,是不是就不会在心里埋怨?
陆远每次想到这些都会很烦闷,因为这些念头使他觉得自己的独立都是无奈之举,而他和他妈在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俩人都是自私的,他妈当年怕他拖累自己的新家庭,如今又希望在他身上获得养老保障。而他却是在保持独立空间的同时又想要从他妈那里获得支持。
只是他稍微占据了一点道德制高点,毕竟他妈先不管的他。由此可见所谓的养儿防老并不可靠,父母养子女,不管前面付出了多少年,后面有了嫌隙也同样是不落好。
把金钱和精力投资在人情上,大约是最不划算的买卖。
陆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等回头到了工作上,又发现不仅是母子亲情,工作上又何尝不是如此——那天裴立勇搭便车的时候跟他说的情深意切,他还以为这个人是老板的死忠,谁知道前后不过几天的功夫,再谈起这事,后者竟然已经在另觅他处了。
陆远感到十分意外。
裴立勇说这话的时候,陆远正好在问东南亚的市场划分情况。裴立勇并没有证明回答他,只道:“这个我也正想和你说,不妨我们找个时间坐下来,沉住气地谈一谈。”
陆远当时诧异,想了想道:“可以。”又问他,“在哪儿谈?”
裴立勇略一琢磨,指了指街对面的咖啡厅。
等到中午下班的时候,裴立勇已经在那等着了。咖啡厅里有简单的小食,陆远刚刚落座,就见他端了一份小吃拼盘过来,还要了两份酸奶。
陆远看着那酸奶微微惊讶。
裴立勇笑道:“我看你平时咖啡喝太多了,会伤肠胃,所以自作主张给你要了酸奶,这个能调节肠胃。”他见陆远只低头观察,没有喝的意思,又笑,“这个是他们家自制的,请你尝尝,好喝了等于给他打广告了。”
陆远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周瑜,心道这俩人才认识多久,连说话口气都要一样了。
只是裴立勇更擅长营造气氛一些,说话也好听。
陆远客气的笑了笑,问他:“为什么要约在这里谈?”
裴立勇把餐食摆好,这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直是做小家电的,服装这一块虽然是我们公司的大头,但是现在情况也不乐观。美国、欧盟和日本的贸易保护日渐抬头,单是欧盟的新技术标准,我们联系的这些小工厂就很难达到,而东南亚的市场劳动力成本低,现在不少工厂也已经转移了场地,如果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模式做,这条路必定是越来越窄。”
国内的劳动力成本这些年已经达到了东南亚两三倍,服装企业的转移对于这些自身生产出口的企业有好处,但是对陆远来说却是另一回事了。
裴立勇说的也是实话,只是他们这一行有盛夏有寒冬,什么时节有什么时节的办法。
陆远便没表态,等着裴立勇的下文。
果然,又聊了几句后,裴立勇试探道:“在同样的条件下,大公司抗风险的能力更高一些,而且很多公司都有自己的工厂,届时出口更好把控,哪怕退一步讲,国际市场不好做了,我们出口转内销,也是一种出路。”
陆远这才察觉风向不对,惊讶地问他:“裴总监是有了解的大公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