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灯,”陈楼突然说:“回答我。”
关豫的手指堪堪地扣在开关上面。陈楼的声音里有一丝烦躁,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关豫把这些一丝不漏的收到了耳底,脑子里自然地浮现出了这些年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他们一起七年,前两年最为风平浪静,而在他的记忆里也最为单薄。中间有两年时间俩人算得上琴瑟和鸣,只是当时都各自有工作要忙,最和谐之处不过是饭桌与床笫之间,上下两口饱个食欲,所占比例也寥寥无几。
平心而论,这七年里,他们在一起最深的印象的确是日复一日的争执和吵闹。关豫自诩是个居家好男人,他把财政大权交给陈楼,凡是小事皆由陈楼随性而为,大事也奉行有商有量俩方协商。实际上除了在路鹤宁的事情上他理亏之外,其余的地方他始终认为自己无可挑剔。然而他们的争吵却很频繁,缘由也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他把脏衣服误放进衣柜里了,又比如他们上床的时候他没有接吻。
陈楼的声音微微拔高,这次愈发的不耐烦,沉声道:“关豫,回答我。”
“烦,”关豫的声音很平静,那些潮水般奔涌的记忆和压抑感让他没有一丝迟疑的补充道:“很烦,很厌恶,很难以忍受。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能安生过日子,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揪着当年的一点旧事不放。如果不是我没有足够的资本支撑自己净身出户远走高飞,我也很难保证,我和你到底能不能凑合这些年。”
他们之间出现问题的时候已经有些麻烦。
房子是俩人一块买的,车子也是一起换的,都还带着贷款。信用卡里的欠账一大堆,俩人每个月的收入虽然不少,但是花出去的更多。关豫当年出柜后被关家扫地出门,基本是身上没存款,背后没靠山,而陈楼虽然没出柜,情况却也不见得能好多少。
他们俩的日子颇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毕竟这样的条件下,谁都不可能高风亮节的表示钱我不要,你拿着快滚就行。他们都世俗,都计较,计较来计较去,拆伙就成了一桩收益远低于风险的破买卖。
关豫说话直接且无情,但是的确是最赤裸的现实。
陈楼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关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再次去按开关,就听身后有板凳挪动的声音。下一秒,陈楼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他道:“幸亏今天我离那个暖气片远远的。”
啪的一声,开关被按开,室内大亮。陈楼双手抄在裤兜里,站在门口挑眉看他。关豫的床尾上有一件系服,上面写着“法语系03班-关豫”。
眼前的一切,和七年前他们初遇的那个场景渐渐融合,几乎一模一样。
关豫心中起起伏伏的猜想终于落地——倘若这不是梦,那便是他们重生回过去了。
陈楼的脸上露出一个久违的轻松笑意,他望着关豫说:“祝你大学生活愉快。”
随后,他又指了指墙角处的电暖气片,挑眉道:“如果冷的话自己去搬,哦对了,昨天你在岑正和吴嘉嘉的酒席上喝醉了,我送你来医务室是受了你的朋友所托,你不必感谢我,也不用问我的名字。即使你知道也请保持一个陌生人应有的分寸。”
他打开门,迈步的时候又是一顿,回过头认真补充道:“关同学,明天以后,我们最好各不相干。”
第4章
夜风微寒,陈楼闷着头一口气走到公交站点,这才抬头狠狠地喘了两口气。
冰凉的空气顺着肺管一路扎的他浑身汗毛惊起,明明前一天还是他而立之年的立夏,一觉醒来,眼前便是天翻地覆,回到了大四那年的深冬。陈楼当时醒来的时候并没有比关豫冷静多少,他甚至做了很多低级的测试,胳膊腿的掐了一遍,脸上也拧了一圈。
只是他没有太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