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杨管事引入一处打扫干净的院落,管事看着这两位都含着笑的谋士,一时间只觉得凉得紧,放下茶具就退了下去。
傅辰倒也悠然自得,两人在圆桌前分立而坐,一株红枫下,午后暖阳投下斑驳阴影,红锦似染,衬得树下两人越发和谐。傅辰端起水蕴中的器皿进行洗茶,冒着氤氲的水潺潺流落杯底,烫壶温具后,青葱白指拿起勺子置入适量茶叶,注入热水,而后冲茶、倒茶、刮泡等,共八步做得井然有序,甚是赏心悦目。泡茶时最忌心浮气躁,傅辰全程静气凝神,只是认真的在做眼前的事。
景逸静静看着,并未打扰,甚至目光中透着些许欣赏。看傅辰一气呵成的动作也知道,这是个泡茶老手,接过傅辰端过来的茶,景逸沿着杯沿抿了一口,这毛峰白毫未尽露,鱼叶黄白,形状也只是普通,并非上品,瑞王府素来节俭,这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茶不是好茶,泡却是泡出了三分精与气。
“阁下根本没失忆吧?”景逸已发觉,从刚才已经被傅辰掌握了说话节奏,他先声夺人虽落于下风,但也算是打破了对方的主控权。
而且这个模样的傅辰,哪里像是中了药,邵华池一离开,就露出了本性吗。
“何来此言?”心跳有些失速度,有什么快的抓不住的想法。
这次谈话,对两人来说是迟早的,从傅辰醒来的那一刻算起。
一路从西北回京,他们除了最初那次不愉快的误会外,并未谈过,傅辰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提过醒来时状况,景逸也很有默契的将自己的伤势压下去,景逸的伤势并不严重,不过傅辰事后了解到,他的伤势比他预估的更重一些。
他下手是有分寸的,在分不清敌我的情况下,他还不至于置人于死地。
那么,不是他加重的伤势又是谁呢,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为何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傅辰有想法,景逸也一样。
“为何在殿下面前又是那番模样?”虽然傅辰表现的不明显,但他与瑞王的相处的确像是瑞王的完美情人。
是邵华池理想中的模样,但却永远完不成的梦,难道他对殿下也……
如果傅辰也对殿下有那么一丝……那么这两人!
傅辰并未回答,不盲目与强者为敌,自不量力从不是傅辰的选择,而面对瑞王,相信没几个人能说比他还强。
“那又如何?”言下之意,就算是表里不一,你能奈我何?
看似谦卑,实则张狂到目中无人,这是景逸心中真正的傅辰。
傅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在水中旋转的叶子出神。
“到底是傅辰,”景逸苦笑着摇头,而后目光锋利起来,“不过你的样子,又哪里像失忆?又何必不与我说实话?”
这装的骗过了他们所有人,其实只要不是傅辰自己想露出破绽,他人根本无法看出什么,正是对方这般不见底的做派,让人想对他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
傅辰握着杯子的手僵了一下,景逸的这句话,能得到的信息量就太大了,他和原主很像?能够像到让一个谋士认为他根本没失忆的程度?傅辰甚至有了一个荒唐又异想天开的猜测,或许他和原主是一个人?
咚、咚、咚,无端端的悸动。
怎么可能!傅辰抑制住了那一丝被纷扰的心弦。
这猜想实在太不像话了,傅辰将这个小概率的事藏于心中,这次喊住景逸是为了解惑的,“同为殿下的从属,我不希望我们因为莫名的原因提防对方。”
“自然。”景逸没有异议,窝里反又算什么本事,他欣赏傅辰的原因之一也是此人的大局观与自己有共鸣。
“那么我想我有资格知道,当时我醒来时,你眼中的憎恨和不甘是何缘故?”傅辰并不介意为同僚,对方对自己的感官是什么,讨厌也好,厌恶也罢,只要不影响自己就行,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以防止被拖后腿和莫须有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