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瑾潭边朝着皇宫方向前进,边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的怪异。
以前他就在想,皇贵妃娘娘不能出宫,身边这样的奇人,有可能是个奴才。
只是他不知道是哪一个奴才。
但现在显然这位先生还认识邵华池,贵妃娘娘与邵华池有交集的奴才。
脑中划过傅辰乖顺的脸,却马上失笑。
怎么可能是那个吃里扒外的贱骨头呢,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绝对不会是一个小小太监!
他真是想见那位先生想得疯了。
邵华池见人不顾京城内不得策马的规矩,骑上马就飞驰而去。
他看向正在做各项准备的傅辰忙碌的身影,微微一笑,六皇子这条线,算是牵上了。
[殿下,想要后勤无忧,便不能缺少银子,整个皇城谁最能生银子?]
伤军走得很慢,有些人全靠着意志力撑着,他们中有的人缺了胳膊断了腿,就会由还完好的士兵用木车拉回来,更是拖慢了进度,他们望着高耸的城门,满面沧桑,知道那是他们这次的终点,只要不是真的站不起来,以后有战事就依旧要上战场,直到死了的那一天,这是晋朝招兵的规矩。
这里还有三年前参加过鹿洵之战的人,他们是亲眼目睹朝廷怎么对待他们这群无用之人的,对于抚恤的银两已经不抱期待,只希望不要再承受二次迫害,听闻曾有伤军去讨要银两被打死以杀鸡儆猴的。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隐约看到城墙上飘舞着巨大的晋国战旗,在猎猎秋风中飞扬,激烈的乐曲从城墙那儿传来,这是在迎接他们?邵华池的红色披风在空中飞舞,他满脸肃静在城墙上方抚琴,琴棋书画几乎是每个世家子弟的必修课程,皇子更是如此,而战乐相迎是迎接士兵的最高礼仪。曲调透着血战沙场的慷慨激昂,只是听着就令人激情澎湃,前半段他们眼中似乎看到了铮铮铁血,杀死羌芜人保卫国土的雄心壮志,后半段却是脉脉温情,让他们想到了家人、故土,疲惫的心灵好似受到了洗涤,一曲完毕,不少疲惫无比的士兵眼中闪着泪光,不由自主行了军礼。
邵华池带着守城将领以及那几位不请自来的将军将士一同前来,当看到徐清,不少士兵都喊了出来,“徐将军!”
“众将士一路辛苦了。”徐清缓缓道,看着他们一个个风尘仆仆,再绝望都没倒下的模样,心口像是堵着什么呼吸不畅。
“我们不辛苦!”“对,咱还有力气着呢!”“不疼!流血不流泪!”
这些铮铮男儿一个个扬起淳朴的微笑,那笑容在斜阳的笼罩下,散发着永恒的光辉。
接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次他们可以在城墙下的军帐里住到伤势愈合为止,期间开销都由七殿下负责。不但发了比以往几年都还要多出好多倍的抚恤金,甚至还能有热粥喝,有军用帐篷住,听说这全是七殿下的私库支出,那热粥喝进肚子里,暖的不是唱空城计的胃,还是被朝廷被战争被生死相隔寒了的心,有的边喝泪珠子边不住往下掉,大夫在其中游走,是不是能听到这些铁骨的士兵对着粥呜呜低泣。
当邵华池带着傅辰亲自来探望这些受伤士兵时,一人放下了粥,紧张地滚下床,还没被拉起,就连滚带爬地起来,端端正正跪下,其他人随着赶来的家人诉说知道了七殿下所做的事,全体都跪了下来,有些脚上带着伤无法跪,眼底的含义却代表了一切,他们的心是一样的。
无论邵华池劝说什么,都久久不愿站起,还是趴在地上,邵华池给的不仅是这一饭之恩,一场治疗,还是尊重。
这样的气氛,无论是谁,都容易被感染,直到邵华池也忽然对着一群将士下跪。
一个这样的天潢贵胄对着他们这些无用之人下跪,这是何等令人难以置信。
他这一跪,身后一竿子奴才全部跪了下来,这里没有人的身份能承受皇子这一拜,傅辰在身后更是理所当然跪了下来,低着头,唇角微微一扬,这算是邵华池的首秀,而现在算成功了。这个男人拥有近乎可怕的政治直觉和能屈能伸,这行为可并非他的提醒,而是邵华池自己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