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嬴政便令蒙恬将那处隔离出来,其他人统统迁走。
但感染源并非只这一处。
不过短短几日,便又有两处宅子里死了人。
有大臣跪在嬴政跟前,道:“请王上迁都!”
迁都?迁都乃是何等重要的大事!秦国国境内,多么富庶的地方并不多,自旧都雍城迁至咸阳以后,秦国便从未有想过,未来还会迁到何处去。现下全国大旱,又能往何处迁?往没有瘟疫的地方迁吗?这么多王室贵族,官员大臣,要迁动起来,哪里是小事?恐怕还不等迁都,就在路中死了一大半了。
何况身为国君,抛下百姓便走,这样的事,嬴政自认,他再如何心狠手辣也是做不出来的。
这些都是他秦国的百姓,受他庇佑的百姓,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好,嬴政的自尊如何能容忍?
“不必再言,此时,我秦国上下,应当团结一心,度过大旱难关。”嬴政沉着脸散了朝。
他回到寝宫中时,便见徐福一手撑在桌案上,正低头看着什么书简。他只能瞥见徐福的侧脸,有点儿苍白,像是精力透支了一样。
嬴政走上前去,问他:“可是今日晨起忘了吃饭?”
徐福推开竹简,摇头,“不是。”说完他指了指旁边的布条儿,“喏,按照巫术里的方法,做了个试验。”
“什么试验?”
嬴政对那布条儿没甚兴趣,当即就推开了。
徐福将竹简推到他的面前。
嬴政低头一看,上书,“用己身之精血浸之,方可大成”。己身之精血?嬴政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他抓起徐福的手腕,上头虽然包扎了一番,但还往外渗着血呢。
“你是闲的吗?来做这等试验?”
徐福眉目间透着一股厌倦的味道,嬴政实在没从他脸上见过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微微揪住了,但是怒骂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此时嬴政也只能硬生生将自己面上的表情,从震怒改为平淡。
徐福眉头微皱,低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只想取一滴血试一试,谁知道手一抖,那笔刀就在手腕上割了条口子。”那布条直接被染了个通红,瞧上去更难看了。要不是想到上面还有自己的血呢,徐福定然将这丑不拉几的玩意儿给丢出去了。
想一想为了做个试验,硬是将自己变成了像是要割腕自杀一样,徐福便觉得有些丢面子。
嬴政挥手让众人退下,不由得问道:“近几日,你心中烦躁?”
“你怎么知道?”徐福有些惊讶。他已经算是很能控制自我情绪了,从前没人能发现他的情绪何处不对劲。
“我与你日日同吃同睡,如何不知?”嬴政没好气地道,“寡人都还未曾心生烦躁,你倒是比寡人还先焦灼起来了。”
徐福皱着眉头半点不见有松开的意思,“阿政,我不想你如此忧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从嬴政这里该得的好处都得了,嬴政也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好情人。他怎么能容忍自己掉链子呢?
嬴政嘴角翘了起来,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压了下去。
心中是有些快意,但是嬴政不能这么快就被哄住啊。
于是他没说话。
而这头徐福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了,“若是我失去价值了,那会如何呢?”
“什么?”嬴政没明白他的意思。怎么突然间扯到这样一句话上来了。
“我之前向你求了旨意,说要在城楼上卜筮,可后来我却又推迟了,阿政可知为何?”
“为何?”徐福都是对他说,时日未到,嬴政自然也不会催促,在这点上他还是可以放心信任徐福的。哪怕到时候祭祀和卜筮起不了作用,他自然还有别的法子来善后。
“因为,”徐福顿了下,眼眸里一瞬间空茫,“我又什么都卜不出来了。”
嬴政闻言并不惊讶,连半点着急之色都没有,他温声道:“你去年不也是这般么?那时都是你未曾休息好的缘故,说不定这次也是如此呢。前段时间你也说自己卜不出了,可你用了那什么……铜钱,不也卜出来了吗?”
“可是六爻也没用了。”徐福的声音隐隐透着急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