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秦王,谁也不惧,却唯独抱不好一个孩子。
徐福比嬴政有经验多了,以前的师弟师妹不是白抱的。
他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盯着嬴政怀中的胡亥,然后伸手从下面托住了嬴政的手背,他抓着嬴政的手往上移了移,“这里才是。”
侍医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亲眼见证秦王如何摔死自己幼子的惨案发生了。
嬴政没思量那么多。
他只感觉到了冰凉柔滑的手心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嬴政心思不自觉地飘忽了起来。
从前他都认为,欲望不过出自人的本能,他会有欲望,却不会有动情这玩意儿,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这种滋味。在他看来,只有野兽才会控制不住自身的欲望与情感。偏偏他的认知从第一次做梦开始,就在被打破了,直到如今,已经统统被打了个粉碎。
嬴政不受控制地被徐福牵引着走,他总算改正了一下自己抱住胡亥的姿势。
也许是受嬴政一身气息的压抑,胡亥抿住了小嘴,瞪着眼看嬴政,倒是不敢哭出来了。
药被端上来,放凉一些之后,便被嬴政端起来,粗暴地递到了胡亥的嘴边,胡亥年纪那么小,哪里会喝什么药?
侍医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
看来,他还是要看着秦王幼子如何惨死于秦王手中……
他会被灭口吗?
看着胡亥公子活生生被呛死。
侍医觉得心好累。
徐福憋不住了,他没喂过小孩儿,但他见过别人喂小孩儿的样子,起码得有个勺子?这个地方没奶瓶,当然也不苛求了。徐福又伸手托住了碗底,阻止嬴政一股脑儿地给倒胡亥脸上。
“有调羹吗?”徐福回头问宫女。
宫女一脸茫然。
倒是侍医赶紧从箱子里取了个形似木勺的玩意儿出来,徐福捏到手中,清洗一番,这个时候没有消毒之说,徐福皱了皱眉,见勺子冲洗干净了,又用热水烫一烫,这才从嬴政手里托着的碗中舀起一点药,喂到了胡亥的嘴边,小孩子大都没有甜苦之分,胡亥咂了咂嘴,将药汁全部喝进去了。
不多时,碗就见了底。
侍医松了一口气,用恍若看救世主般的目光望向了徐福。
徐福将木勺还给侍医,低头又去打量胡亥的脸色。
喝下去的药,不知见效快不快,但徐福发现,药汁喝多了,小孩儿肠子太直,一下子就见效了——胡亥在嬴政怀中尿了!
嬴政的半只手臂瞬间就变得湿湿嗒嗒了,殿内的地面上还湿了一些,胡亥不舒服地在嬴政怀中蹭了蹭,一脸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而嬴政脸色冷凝,徐福甚至怀疑他可能会气极到下一刻将胡亥扔下去。
不过最终嬴政还是没有将胡亥扔出去。
宫人跪在地面上,连忙伸手去接胡亥,一边惶恐道:“奴婢立刻为胡亥公子换洗。”
嬴政撒手将胡亥交出去,胡亥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释放了出来,宫人战战兢兢地抱着胡亥到火盆边脱去衣物,另有宫人又连忙打热水过来,胡亥的哭声将他们催得马不停蹄。
侍医还跪在地面上,不敢起身,哪怕方才的尿液也溅到了衣袍上,侍医也只能自我安慰,不是谁都能被秦王幼子一泡尿浇到身上的。
或许是挨嬴政挨得近了,徐福便觉得自己身上也沾上了味道,两人齐齐皱眉,选择了沐浴。
甘泉宫那头凄切冷清。
咸阳宫这头鸡飞狗跳。
而在遥远的,前往蜀地的路途上,吕不韦病倒了,昔日意气风发的吕相,如今却仿佛苍老了十来岁,他虚弱无力地依靠在吕夫人的身上,夜夜入梦,他都会忆起他从一代商贾,成为一代相邦的过程。
秦国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要丢命了……也许胡姬为他生下的那儿子,也将陪他一同殒命……吕家,焉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