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燕王府不是照样学?”
陆长亭这时才从道衍眼底窥见了一点儿傲慢和轻蔑的目光,只听道衍缓声道:“你我教授之法有所不同,前期邹先生自然适合,但若到近乡试时,便是我更为合适了。先生以为呢?”
这一点自然是邹筑墨无可辩驳的。
相比之下,邹筑墨为人更正直。或者说,心眼更实在。他当然无法昧着良心说,你能的自然我也能。
燕王府门外骤然安静了下来。
罗贯中出了声:“道衍主持说的正是。”他比邹筑墨更见圆滑些,三言两语就将尴尬的气氛打破了,并且表示了对道衍此举的支持。
邹筑墨气得嘴边胡子都飞起来了。
陆长亭冲邹筑墨躬了躬身:“老师放心。”
邹筑墨微微皱眉,显然放不下心,总觉得陆长亭此去,会被道衍洗脑得三观全歪似的。
陆长亭先行转身朝外走去,僵局被打破,道衍也朝朱棣行了礼,跟着转身走了出去。邹筑墨当然无法再拦人,待陆长亭上了马车后,邹筑墨便也只有同罗贯中辞别朱棣了。
罗贯中瞥见邹筑墨的模样,道:“你在担忧什么?”
“那道衍分明不是个好相与之辈!他是富有学识,但这人眼底浑浊,是个野心勃勃、满腹功利的人物。长亭与他长期相交,绝非好事。为人师者,自该竭力阻拦。只可惜……”邹筑墨面露遗憾:“只可惜力量微小,无法阻之。”
罗贯中好笑地问:“你觉得你那学生是什么?”
“是什么?”邹筑墨顿了顿:“性傲,聪明。如鹰一般。”
“你也说了,如鹰一般。哪里还需要你去操心?”
“可他这分明还是幼鹰啊。”
“哪里幼了?”
“他年少,易入歧途……”
罗贯中轻笑一声:“年少?易入歧途?你太小瞧你的学生了。能周旋于明朝王爷之间,都博得几分交情。哪里是凡人?”
邹筑墨阴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再仔细看看,那道衍在你学生的跟前,哪里有摆半分架子?谁牵制谁,恐难分辨。”
邹筑墨脸色更加阴沉:“……怎会?”
“如何不会。”罗贯中说到此,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邹筑墨陷入了一片沉思中,倒是没刚才那样生气了。
————
入了庆寿寺,道衍便立即让小沙弥收拾了院子出来给陆长亭。庆寿寺修缮得不错,入住进去倒是并不觉得简陋。陆长亭将东西一一摆置好,正待落座休息。道衍便进门来了。
果然没出他的意料,道衍当先便是一番考校。
随着时间推移,考校结束,道衍面上神色温和,让陆长亭留在屋中后,他便不知出门做什么去了。
陆长亭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发现庆寿寺内的景色还不错。他站起身来欲往外行去。谁知道刚走到门口,便撞上了回来的道衍。
道衍身后跟着小沙弥,小沙弥似乎端着食物。
这不会就是道衍说的斋饭吧?他还当真是说到做到啊……
小沙弥将食物摆放在桌案上,恭敬地退了出去。道衍示意陆长亭落座:“可一尝?”
陆长亭当然不会拒绝别人这样直白的好意,他手执起筷子,夹了点儿素斋往嘴里送。味道还不错……
道衍笑着问:“味道如何?”
“不错。”是真的不错。当然,和后世的素斋无法比拟。但放在这时候,已经足以笑傲群雄了。陆长亭心底暗暗感叹了一声,看来庆寿寺的生活不会太难过了。
毕竟他离做乞儿的那段岁月已经过去太久了,还真没法再回去吃苦。若能过安逸的生活,自然是安逸更好。
“还有别的呢?”
“别的?”陆长亭愣了愣,对上道衍的双眼,似乎有点儿期待的意思?这是等着自己夸他?多用点辞藻来夸?
陆长亭憋了憋,努力回想了一下美食节目常用的一些词语:“入口清香,令人口舌生津……”
道衍问:“味道没什么出奇之处吗?”
敢情他刚才白夸了,道衍都没听进去。
陆长亭淡淡道:“有,但言语难以描述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