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新年过去不久,史家便沉浸在一片冷清的气氛之中。
陆长亭从马车上下来,史家下人似乎早早就有所准备,马上小跑着迎了出来,连声道:“陆公子请!陆公子请往里面走!”
那下人热情得就差没托着陆长亭往里去了。
等陆长亭被带入到内院中后,陆长亭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下人会这样热情了……因为史嘉赐的情况说不上太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史嘉赐的这个模样,比起之前送年礼的时候,有了不小的变化,首先是面色明显发黄,这是憔悴生病的表现,再是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显然受眼下的麻烦所苦,棘手得不知该如何解决,还有他卧床不起的姿态……以陆长亭对史嘉赐的了解,若他只是受了些小伤,绝不可能就此卧床不起。毕竟史嘉赐从来都是礼数俱到,好让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若非反常情况下,他又怎会见了陆长亭也仍旧不动呢?
“史掌柜病了?”陆长亭在床边站定问道。
史嘉赐淡淡一笑,风度倒是在的,他道:“恕我不能起身迎接陆公子。”他顿了顿方才道:“不是病了,是之前受了伤,不知怎的恶化了起来。”
“请史掌柜将前后仔细与我说一说吧。”
史嘉赐点头,但随即他却先转头吩咐下人为陆长亭搬来了椅子,椅子上还垫了软垫。等到陆长亭落座之后,史嘉赐才开口说了起来。
他上月出门做生意,在路上遭遇了劫匪。
如今要在平燕府内遭遇劫匪不太容易,毕竟平燕府守了不少的军队,哪个匪徒这么不长眼敢在平燕府动手?再说自那汤家、高家倒下以后,整个平燕府也被肃清了不少,各地都乖觉得很,不敢再犯半点错,又怎会纵容匪徒作乱呢?
陆长亭没有急着开口,他暗暗审视起了史嘉赐。
这故意自己受伤的人……也不是没有。
史嘉赐叹气道:“就是因和那些劫匪动手,我才伤了腿,那时还不觉有事,连夜赶回了北平。哪里知道在北平的生意也出了麻烦,竟是有客人闹上门来,还砸了我两家铺子。我向来待人和善,少有得罪人的时候,我自然是想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出了这些事……后头我总怀疑是这宅子的风水被人动了手脚,但我不通风水,自然是瞧不出哪里不妥的。我不敢打搅了陆公子,便先去了一趟庆寿寺,心中想着或许只是近来倒霉了些,拜拜菩萨也就好了……”
之后的事陆长亭也清楚了。史嘉赐和那小厮说的无二。
只有一点……
“我从庆寿寺回来不久,伤口便恶化了,直接影响到了行走,请大夫来看过,大夫开了药,拍着胸.脯说不出十日便能有大的好转。但……”史嘉赐苦笑一声:“方才大夫刚走,这大夫今日说的却是,这病难治了,他怕是无能为力了。”
史嘉赐的面上渐渐笼上一层灰败之色,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作伪。
“能否允我看一眼伤口?”陆长亭面色不改地问。
在没有确认史嘉赐并非撒谎之前,陆长亭都不会表露出半分情绪来。
那日求见陆长亭的小厮也在一旁,小厮好奇道:“陆公子还会瞧伤么?”
史嘉赐皱眉斥道:“多言!”
小厮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忙闭了嘴,看来史嘉赐在宅中积威颇深。
“史掌柜?”陆长亭催促了一声。
史嘉赐温润的五官都挤在一处去了,随后动作艰难地揭开了被子,一股药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儿,还有股淡淡的仿佛腐肉的味道顿时充斥在了陆长亭的鼻间。
陆长亭被这个味道熏得一下子都精神了。
若是故意为之,那史嘉赐未免也对自己太狠了!
陆长亭看向他的腿。史嘉赐会意,又极为艰难地掀起了裤腿,他腿上的伤口顿时就入了陆长亭的眼。
那是一处刀伤,从他的左腿斜着贯到了右腿上,或许是因为行凶之人后劲儿不足的缘故,史嘉赐右腿上的口子并不长,但纵然是如此,他腿上的伤口也恶化得很厉害,伤口处黑黑的药膏混合着血肉,实在叫人看了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
这个伤,不可能作假。
这得后世的特效化妆师才能做到啊!何况就算是特效化妆,那摸一摸,闻一闻也就暴露了。但眼前的明显不是。
陆长亭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严重?”
“大夫也给不出个理由来。”史嘉赐摇头,面上满是失望之色,“若是再这样下去,最好的情况便是日后我都用不了这双.腿了,最坏的情况便是扛不住就此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