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并未察觉灵月话中的攻击性,他点了头道:“这是史大妹妹!叫湘云。老祖宗的侄孙女。从前便总住在咱们府上。”
史湘云闻言,心气儿顺了些,便想着抬头冲灵月笑一笑。
这边灵月却突地轻笑一声:“她家里头没人了么?怎么打小儿便住咱们府里?”
那口吻天真烂漫,仿佛真只是出自疑惑,这才问出了口似的。
宝玉是个不记打的。
一心觉得这年轻的姑娘都该是好的,一时的凶恶形状都不过是吃了醋,发了小性。
他听灵月出声,虽觉有些不妥当,但又并不觉得灵月是出自恶意。
便只在旁解释道:“史妹妹是没了父母,老祖宗心疼她,我们几个又素来和史妹妹亲近,这才常邀她过来小住。”
“原来是这样……”灵月将史湘云从头打量到脚,道:“史妹妹的打扮怎么这样素净?既是老祖宗的孙女儿,也该打扮得更富贵些。”
宝玉一愣,也发觉史湘云的打扮过分素净了些,但往日里他们哪里会注意这些地方?史湘云的相貌又不算如何漂亮。于是便也没人觉得她该好生打扮了。
灵月这会儿抬手从头上取了根簪子下来。
方才她就发觉史湘云在瞧她的簪子了。
灵月笑了笑,道:“不如把这个送给妹妹罢?妹妹脸蛋儿红红,倒比我更适合这根红石榴簪子。”
宝玉瞧见那簪子,一愣:“这不是母亲送你的么?”宝玉这话也并没有旁的意思。
但这头灵月却跟着惊叫一声:“呀,险些忘了。是我粗心了,母亲赏的东西,怎么好随意给人呢?”
说罢,她又将那簪子插回了头上,还转头对陪嫁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去我房里取些首饰来。我瞧史妹妹,觉得一见如故,要送些东西给她,我心里才舒坦呢。”
丫鬟躬身应了,忙转身出园子去了。
史湘云到底没愚笨到听不懂话的地步,灵月这样一番似捧似踩的话,叫她那颗心好似被针扎了千百遍一样,实在难受得紧。
“不,不必了。”史湘云勉力笑了笑,随即又有些怒气,她看了看宝玉。宝玉却全然没接收到她的不快,他正小心翼翼地往黛玉的方向看去。
他又何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旁人?
他是这荣国府的宝二爷,多少人捧着他,纵着他。
却偏用这样的目光瞧人……
史湘云心底又难过又觉得有些嫉妒。
他若是喜欢上旁的女孩子也就罢了,偏他都成了亲了,这新奶奶还是个不好相与的。
那新奶奶说话再好听,史湘云也感觉到面上火辣辣。
那丫鬟却好似没听见她的话,拔腿快步出了园子。
一时间,园子里的气氛便有些怪异了。
宝玉拉着史湘云在桌边坐下,待一转头,发现灵月还在一旁站着。
宝玉忙扫了扫桌前的凳子。
哪里还容得下一个灵月呢?
这便有些尴尬了。
史湘云瞧了瞧,便道:“姐姐没有位置了。”
灵月一笑:“是啊,你将你的给我啊。”
史湘云呆了呆。
灵月眼底带着冷意,面上却是笑着继续道:“我和你说着玩儿的,不过是个凳子,哪里至于当个宝贝呢。”
史湘云面上微红。
凳子自然是不重要的。
重要是的一旁坐着的人。
宝玉只好讪讪站起来:“不若你坐这里罢?”
灵月便也不客气,就这么占了宝玉的位置。
她不敢瞧黛玉,怕瞧了只会让自己狼狈。
毕竟再如何不想承认,她也知道,黛玉比她生得美丽,如今又是和珅小心地捧在掌心。越是瞧黛玉,越是不过自取其辱。
于是灵月的目光转了一圈儿。
她知道宝钗不好得罪,王夫人疼着她呢。迎春是个木头,探春是个不好相与的,惜春什么存在感也没有。
最后便还是落到了史湘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