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舅舅不仅没有将此时告知老太太,反而还应下了孙绍祖,真作了打算要将迎春说给他。
那孙绍祖便也投桃报李,又许了大舅舅许多钱财。
大舅舅在荣国府中素来不受老太太喜爱,手中可使的银钱有限。连家那笔钱叫他红了眼,一时竟忘了身份,也忘了迎春……
黛玉合上了信。
心砰砰作跳。
既是和珅送来的,便该是可信的。
但她从前如何也不会想到,荣国府袭了爵的大老爷,竟然会为了这样一笔银钱,便丢了面子里子,什么也顾不上了。
紫鹃瞧她面色不好,还当是犯了病了,忙从小厨房端了碗煨着的汤来。
“姑娘喝些汤再瞧吧。”紫鹃劝道。
黛玉摇摇头,起身便要往外走:“我得去与二姐姐说话。”
紫鹃也不再劝,忙叫雪雁跟了上去。
待至了抱厦厅,黛玉便见着了迎春的丫鬟绣桔。
绣桔面色暗淡,瞧上去像是刚哭过了一回,见了黛玉,她便迎上来,唤了一声:“林姑娘。”眼圈便又红了。
“二姐姐可在?”
“在床上歇着呢。”
“这个时辰怎么会还歇着?”
绣桔抬起手帕捂住唇,仿佛如此便可忍住了哭意,道:“也不知晓是受了哪股寒风,昨天夜里便病倒了,今日还起不来身呢。”
“请大夫了?”
“姑娘说没得去烦扰别人,睡一觉便好了。”
“那如何成?快去告诉二舅母。快去!”
绣桔愣了一瞬,竟从黛玉身上瞧出两分威势来。到底黛玉是主子,绣桔便听了令,忙跑出门去,将此事告知王夫人去了。
雪雁伸手拽了下黛玉,道:“姑娘原本身子就不大好,这样进去,怕过了病气。”
“哪有那样轻易便过了病气?”
雪雁知晓黛玉的性情,她要做什么时,旁人是绝对劝不住的,便也只好跟了进去。
正如绣桔所言,迎春的确是躺在床上起不来了,黛玉进门的时候,便能瞥见迎春那惨白的面孔。
她斜斜倚靠在床头,唇干得都起了皮。头发更是散乱地披着,又仅仅着了里衣,看着单薄许多。
倒也是怪了。
待黛玉走得近了,瞧着迎春的模样,脑子里不知为何也闪过了一个画面,隐约倒像是她靠在那里,面色苍白似的。
“林妹妹怎么来了?”迎春面露愧色,“莫让妹妹过了病气。”
迎春素来如此。
出了事,她头一个想的便是莫要再添麻烦。
“来瞧瞧你。”黛玉犹疑了,她不知晓该不该将那信给迎春瞧。尤其还是在迎春病了的时候。
但黛玉又不想让和珅的一番心血浪费,既是查来了,总该让迎春看一看,拿个主意才好。
“林妹妹有话要与我说?”迎春瞧了瞧黛玉的面色,难得聪颖了一回。
“嗯。”黛玉点了头。
迎春便让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下了,黛玉便将雪雁也驱出去了,随后她才将那信给了迎春。
迎春接过去,小心地展开来。
她知晓定然又是黛玉为她去求了和侍郎,当即心下感动不已。
只是等看清那信上写的什么,迎春的面色便更白了。
半晌,黛玉才听见她颤声道:“昨日回来后,母亲喊我去了,我便去了。父亲同我说,今年年底便要将亲事办了……”
说着,迎春重重喘了口气。
她再如何逆来顺受,如木头似的,却也会在这样的事上感觉到委屈。只是她依旧不敢反抗,也无力去反抗。
于是那口郁气下不去,回来便病了。
“这样快?”黛玉惊道。
不过随即她便明白过来,这是急着将事情定下来,好叫迎春不得反抗呢。
黛玉想了想,这事若是在她的身上,她只怕会气疯,争个死活才肯罢休。
“你莫急,这事总该还有余地的。”
“没有余地了。”迎春摇摇头,眼泪落了下来:“父母之命。父亲既然应下了,那便再无更改的道理。若是有更改那天,方才是我的末路。”
黛玉抿唇不言。
李嬷嬷与她说过许多东西,正巧便提过这样的情况。若是哪家女儿原本许了人,这桩婚事却出了变故。那旁人不会怪罪男方,却会对女方的名声有碍,日后再说亲都会有阻碍。
黛玉越想越忍不住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