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迎春几个便又与黛玉坐在一起说话,吃吃茶果。
黛玉原拿了本诗集出来,只是还不等翻开, 便见迎春皱起眉,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探春便问她:“莫不是哪个下人又欺了你罢?”
迎春摇摇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她两手交握,手指头都被捏得有些发疼了,而后才开了口,道:“亲事怕是有变动了……”
“二姐姐既不满那连家,换个人家,不是更好?”探春道。
惜春道:“只怕出了不好的变故。”
迎春面色微微泛白。
换作从前,她是将这份苦咽下去,也绝不会开口的。只是如今瞧见了黛玉的模样,她便也忍不住妄想过得松快些。
不求旁的。
只要不这样任摆布就好。
“说是要将我说给孙家。父亲将孙家好夸一通。可……”迎春咬了下唇,“可我才知晓父亲已经收了连家的礼,如今再要将我许给孙家……”
探春冷笑道:“好女不许二家,若当真这样做,日后二姐姐是要落个坏名声的,嫁过去还不知晓受什么气呢。”
说完,探春又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编排大伯,便忙闭了嘴。
黛玉也是惊讶:“为何定要将你嫁给孙家?”
“只说比连家好。”
“那一早便不该收了礼……”
迎春不说话了。
她能说出来这些来,已是艰难,再让她如何编排自己的父亲,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此事莫急,总不会这样快便将你嫁出去的。”宝钗劝道。
黛玉这会儿却是惦记着和珅的回信呢。
要不要再去信问问他呢?
黛玉并不擅长这等事……
只是说起来,这桩事与和珅实则半分钱的关系也无。却硬要将和珅拉到其中来,这样是否太麻烦他了些?
黛玉想着想着,便微微入了神。
这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头黛玉正想着,雪雁便又捧着一封信进门来了。
“姑娘,来信儿了。”雪雁将那封信放在黛玉的跟前。
黛玉拿起那封信,道:“二姐姐莫怪我多事,我们都不晓得那连家是什么模样,我便忍不住去信问了和侍郎。”
迎春双眼噙泪:“哪里会怪罪妹妹?我心下感激还来不及。只怕也派不上用场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迟早是要去孙家的。”
黛玉也不急着分辨,她先取出了信纸来。
只见上头果然细细写了连家的情况。
“如何?”探春催促道。
“连家在京中生意做得不小,也算是一方富户了。他家只有一个独子,及冠之年,早跟随父亲在外做生意了。”说罢,黛玉也不好细看,便塞给了迎春:“我瞧着是好的,你再瞧瞧?”
迎春面上泛红,但也还是接过去慢慢看了起来。
连家独子连正兴,在外头素有义名。
而连家上头,只有连正兴的父母需要供奉,其它的,什么老太太,老太爷一概没有。连家的亲戚虽多,但却都是远亲,平日少来往。
迎春就是再愚笨,也一眼瞧出来这样的人家,少了许多麻烦。
她本就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性子,与人打交道是打不来的。
光是这样瞧一瞧,迎春便已经有些动心了。
她从来不求夫婿会如和侍郎那般出色,她只想能有个平和的生活,不用听谁的闲话,不用瞧谁的冷脸,吃穿不愁便好。
但孙家……
迎春放下那信纸,面上却更难看了。
几个人忙着劝了她一会儿,但收效甚微,迎春苦着脸回去了,仿佛经历这么一遭,她便又成了那个“二木头”。
待人都走了。
黛玉才坐下来,将那信纸叠好,烧了干净。
这会儿李嬷嬷进来了。
她笑道:“姑娘怎么脸色瞧着不大好?”
黛玉近来与她亲近不少,便也不瞒她,将此事说给嬷嬷听了。
李嬷嬷刚想张嘴分析此事,但又突然想起来黛玉说想给和珅写信,却又不好拿这样的事去烦他。
李嬷嬷便收住了心思,道:“姑娘该写信去的,姑娘怕什么?和侍郎待姑娘这样好。巴不得姑娘有事都去找他,事无巨细。”
黛玉也不是头一回听旁人说起和珅如何宠她了,只是回回听了,耳根子都会不自觉的发烫。
黛玉抿了下唇,道:“那便再写封信去吧。”
李嬷嬷点头:“正该如此!姑娘日后行事只管肆意些……”
黛玉点头一笑:“嬷嬷说得好,我记在心头了。”
于是,这信才收了没一会儿,便又有回信送到侍郎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