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立在一旁的雪雁终于回了神, 拉着黛玉的袖子,道:“我不是做梦罢?我们姑娘竟也要嫁人了……”
雪雁是个孩子心性, 向来憋不住情绪,说着说着,两串眼泪就掉了下来。
黛玉也有些怔忡。
点头不过一瞬间的事, 但点了头之后, 却有更多的心绪陡然的涌上来。
但这会儿仔细去想那人的面孔, 一时间,黛玉脑子里又有些模糊了。
她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父亲跟前,说出要求娶她的话来的。
那日他送走马灯来时的模样, 又涌现在了脑中。
春寒料峭,他却站在外头,单薄的衣衫附在身上,将身量拉得更为挺拔、修长。夜里风大,吹过他身,他却动也不动,犹如一棵青松。
待二舅舅派去的人,再三请他,他才跨门进来。
屋内烛火通明,但当他踏进来那一刻,才更叫人觉得室内亮堂起来。
像是他身上便携了一把亮堂堂的火。
后头他在她跟前站定,从她掌心取过了那盏走马灯。
他的动作小心,没有半分越矩。
只是挨得近了,还是擦过了掌心。
恍惚间,黛玉觉得自己好像又置身走马灯的光影下,微一抬头,就能瞥见对方正低头打量她的样子,俊美的面庞更像是上天精心堆砌出来的一样。
蓦地撞入眼中。
会让人觉得心底发烫。
那时候,他就喜欢她了吗?
没有谁不喜欢好的皮相,没有谁不喜欢温柔体贴的人。
那贾宝玉为何哄得府里上下,姊妹丫鬟都偏疼他,不过也仗了一张嘴。
而那人比宝玉要强出太多。
他少将体贴关怀挂在嘴上,却转而以行动代之。
黛玉越是想起,他面对旁人时的冷淡强势,不轻易言笑。转而更觉得他的体贴可贵。
见黛玉想得微微出神,雪雁忙抬手轻轻碰了她下,挤眉弄眼道:“姑娘在想什么?”
说罢,雪雁又皱着眉道:“姑娘不会是,不喜欢和侍郎吧?”
正巧此时紫鹃也进来了,紫鹃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为仆的,自然都希望主子能有个好的归宿,她们也才能放了心。
虽说她们心中也默认和侍郎乃是良配。
可终究都要姑娘喜欢才好。
只要是姑娘喜欢的,莫管对方是个官儿大,官儿小的,都是好的。
黛玉摇摇头:“说不上如何喜欢,毕竟从前拿他当长辈看,现如今有些突然……”
两个丫鬟面上一紧。
但又听黛玉道:“但好感自是有的。”
她说得分外坦荡大方。
正如她也丝毫不遮掩自己对宝玉的嫌弃一样。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笑出了声:“那就好了。”
“姑娘快歇着吧,只管等明日的好消息了。”
“嗯。”黛玉应了声,竟莫名觉得胸中松快不少。
荣国府里头那块压在心上的大石,霎地消失了。
初来荣国府时的小心,害怕丢了父亲的面子,也早不知何时都驱干净了。
她想起来那日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出身姑苏林家,也是应捧在掌心的姑娘……
黛玉回头思索一番。
是她受了那话的影响吗?
黛玉琢磨不透,遂放弃了。
总归现在日子快活,那就是好事了。
黛玉高兴了,便拿着一本诗集,歇息去了。
不多时,三春却来瞧她了。
“今日怎么不见你去祖母那里?”探春在她身边挨着坐下,问。
探春眉梢眼角都带着些春风意,想来是那天王夫人提起要说亲的事,叫她的女儿心思动了动。
反观迎春和惜春,与往日没有什么分别。
荣国府下人实在没什么规矩,私底下酷爱议论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