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瞧他口中说得分外镇定,但待到说完,和珅却又觉得仿佛哽了个什么在喉咙处。
他不由得深思起。
这世上当真有配得上黛玉的人物吗?
林如海并不知晓和珅的心思,点头道:“正是如此。”
和珅又道:“若是如海兄担忧她将来嫁了人,不通后宅之事、管家之道,我大可同皇上讨个嬷嬷来教导黛玉。有这么个嬷嬷在身边跟着,想来荣国府中也无人敢冒犯皇上赐下的人,自然见了黛玉也要谦恭一分。”
林如海只觉和珅竟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果真如皇上所说,实在应当好生谢过他。
林如海当即站起身来,冲着和珅微一躬身:“实在多谢致斋兄,日后致斋兄若有请,必不敢辞。”
和珅摇摇头,不再提此事,随即转声道:“贾雨村也要进京来,此事如海兄可知晓?”
林如海摇头道:“并不知,他同你说的?”
“嗯写了信来。”
“只怕是赶不上他来京里了。”林如海语气中颇有些遗憾。
和珅又抿了口茶。
也不知是否他心思有异的缘故,竟觉得黛玉这处的茶水也要甘甜些。
和珅收起心思,抬头看着林如海,道:“我也正要同如海兄说,日后与他的来往,能减则减了罢。”
林如海惊讶:“何出此言?”
他倒是没有质疑和珅。
显然在这二者中,如今林如海更信任和珅,与和珅的交情也要更深些。
“他是个极有才学的人,不可否认。只可惜如今官场腐败乱象丛生,他也正是其中一个。我听闻,他去年判了桩糊涂案,逼死了人,反将有罪之人释放了。”
林如海听闻后,大惊之色,当即厉声道:“他乃是我保举的,我却不成想到,竟是送了这样一个人重入了官场……”
“如海兄心中有数便好。”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如今觉得,我从前像是眼瞎心盲一般。谁好谁坏,竟是一个也没瞧出来。”
和珅倒不觉得这是什么罪过。
有些人天生敏锐,有些人擅长弄权,有些人小人心性,但却还有些人正直赤诚不知变通。
林如海不过恰好生了这个性子。
“时辰不早了,我要同如海兄说的话,便也说到此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如今我也不想去舅兄院儿里一并用饭了。”
“那便不去了,我也该回府了。停留久了,恐怕对黛玉闺誉不好。”
林如海站起身来,道:“我这便同你一道出门。”
“嗯。”和珅应了声,随即又道:“如今存周兄还提心吊胆,生怕宝玉再闹出事,叫你知晓了。”
林如海面色晦暗地道:“那我便不去点破,叫他心中忧心不下才好。”
“正是这个理。”和珅笑道。
林如海暂且松了口气,道:“明日我还要问一问玉儿,她可还受了旁的委屈。”
和珅点头。
两人很快出了碧纱橱,因着外头有不少奴仆来往,两人便不再交谈此事了。
他们一同出了荣国府。
和珅回府去了,而林如海则是去拜昔日老师的家眷去了。
碧纱橱内。
雪雁早从和珅说到“我如今哪里会惧怕得罪了谁呢”时,便难以按捺心下的激动,迫不及待地转身去,进了内室,与黛玉学舌去了。
雪雁大致复述了二人的对话。
待说到和珅对林如海讲出宝玉恶状的时候,雪雁咬着牙道:“可出了一口恶气。本就该让老爷知晓这些事,我们姑娘哪里能受这样的委屈?”
黛玉的眼圈儿迅速红了,道:“倒是让父亲为我操心了。”
雪雁忙抬手,用手帕笨拙地为黛玉按了按眼角,忙道:“姑娘可莫要心中难过,且听我往下说。姑娘可知晓后头和侍郎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雪雁忙又将和珅说的那段学给了黛玉听。
黛玉听完,“噗嗤”笑出了声。
实在忍不住一副又哭又笑的模样。
“我竟不晓得,他为我做了这样多的事。”黛玉道。
虽说之前便从旁人口中听闻了,自己心中也隐约有所察觉,但到底不比他亲口说出来。
黛玉顿了下,笑道:“从前来了荣国府时,觉得心中透着一片凉意。父母不在身侧,与荣国府里头的人又不够亲近,丫鬟婆子们又不尊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