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碧纱橱外,隐约站了个人。
周瑞家的瞧不真切,便加快步子走了上前,再一瞧那人的穿着打扮和身量,吓了一跳:“宝二爷怎么在此地?”
宝玉如今脸还肿得厉害,青青紫紫,瞧上去颇有些滑稽。但任谁瞧他的模样,都是笑不出来的。
宝玉在荣国府中,素来爱打闹。别说姊妹们同他感情好,连一干丫头婆子们,也与他关系甚笃。
谁见了不是好一番疼惜可怜。
“我来见林妹妹。”宝玉道。
周瑞家的便带着他一同往里走:“那进去便是了,正巧我今日来给林姑娘送东西呢。”
“送什么?”
“姨太太拿了一匣子宫花,叫我分给姑娘们。”
宝玉双眼一亮:“好!好!改日我便也送些花儿给妹妹。”
那时,林妹妹该是不生他的气了。
说话间,两人进了碧纱橱。
雪雁见了宝玉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周瑞家的见了模样,便皱了下眉,直觉得林姑娘带来的这个丫头不太懂规矩。
她却不知道,雪雁这会儿还想着赶走宝玉呢。但到底见周瑞家的跟着来了,雪雁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将人带了进去。
“姑娘,宝二爷来了。”雪雁拔高了声音道。
屋内的黛玉听了声音,立刻便坐直了身子,又让雪雁收拾了桌子,这才站了起来。
只是眉梢眼角险些压不住那不快之色。
她是万分不愿意见到宝玉来的。
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近了。
打头进来的少年,锦衣华服。正是宝玉。
只是黛玉仰头一瞧——
却见上头顶着个大猪头。
肿得都不成人样子了。
黛玉微一错愕,也险些笑出声来。
她还从未见过宝玉这般模样,乍一见了,心底那些郁气也都消散了个干净。
黛玉甚至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哥哥,当时究竟是如何下的手。
也不知……
也不知手心打得疼不疼?
“林姑娘。”一道女声响起。
黛玉往后看去,却见周瑞家的也进来了,手里头还捧着个匣子。
黛玉不免觉得有些新鲜。
要知道近来她最常收到的,还是打二舅舅院子里来的东西。
黛玉心念一转,面上不显,极为尊敬地道了一声:“周姐姐怎么来了?”
周瑞家将怀中的匣子往前递了递:“姨太太着我送花儿给姑娘戴来了。”
“什么花儿?”
周瑞家的便又将那些话同黛玉说了一遍。
宝玉手长,忙将那匣子打开了,瞧了两眼,道:“原是纱堆出来的。模样倒是好看,妹妹戴在头上定然好看。”
黛玉听不惯宝玉这样的口吻,便装作什么也未听见,抬眼朝那盒子里看去。
空荡荡的匣子里头,就躺了两朵花儿。
是很好看,工艺并不像是寻常铺子能做出来的。
但明眼一瞧,便知晓原本里头应该是塞满了花儿的,谁人送花儿,送个空荡荡的匣子来,瞧了岂不寒酸?
黛玉收回视线,问:“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各位都有了,这两枝便是姑娘的。”
黛玉立时便不舒坦了。
按理说,宝玉浑也便罢了。
府里头个个丫鬟婆子,待她这样轻忽,又算怎么一回事?
再思及前几日那个哥哥的体贴,黛玉便更觉得眼眶发热了。
这府里头的人,都拿她当什么了?
倒不及旁的人,连万分之一也不及。
“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黛玉撑着不要露了弱势的姿态,实在忍不住冷笑出声道。
周瑞家的一声也不言语,面上更是什么神色也无。
这样瞧了,倒是更叫人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