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扫过三人的面庞,唇角勾起,直接席地而坐道:“从澹台沁辞去阁主位,孤身离开天门山时我就想动手了,真该多谢你派我去送信。”
水见怒视陈默:“少说废话,我问你,为什么要去找一月杀,为什么要买澹台阁主的命!?”
“因为他该死。”陈默语调平淡,仿佛说今天吃了什么早点。他无视笑幽抖了一下的手指与水见杀人的眼神继续道:“他杀了我娘。”
笑幽瞳孔略略缩紧,冷声询问:“你娘可是江湖中人?”
“不是。”
“那她可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
“从未!”
陈默答得斩钉截铁,笑幽则用甚之的口气肯定:“我不信!”
“你信或不信这都是事实,说起来和你父母也脱不了干系。”
笑幽诧异,略稳了稳心神道:“你好全部说完,我的耐性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陈默深深看了一眼笑幽,然后将目光投向那扇小小的窗子,双眸中的淡定渐渐染上了恐惧与悲伤:“父亲早亡,印象中一直都是娘照顾我,她是位绣娘,绣活儿很精致,连城里的大户都经常请她上门,日子虽然辛苦,但起码温饱不愁。那年她刚请了位先生为我开蒙,聘金很贵,我娘夜夜绣到四过后才安寝。有一日我已经睡了,被敲门声吵醒,来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般,他们要定制两套喜服,很急的样子,许了娘丰厚酬劳。”说到这儿他看看笑幽道:“那一男一女就是楚界明和纪泠烟。”
笑幽的呼吸有些重,他竟然见过她的父母。
“娘对二人颇有好感,日日赶工,纪泠烟偶尔会来询问一下进度,坐上小半时辰与娘闲聊几句,她对嫁衣的要求并不复杂,十日后,衣成,纪泠烟和楚界明都很高兴,还邀请我娘去参加婚礼,娘笑着应了,三日后带我同去。他们的婚礼很冷清,是借用友人的宅邸举行的,没有亲人,只有楚界明那朋友
的奴仆和我们母子,总共凑起来也就二十几人。原T利,接着澹台沁闯了来,满身酒气、满脸胡茬,一双眼睛恨不得将场所有人都杀死。我吓得躲到娘背后偷瞧,纪泠烟拉下盖头,澹台沁推开阻拦的人冲上去要她跟他走。我和娘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武功,没接触过江湖人,她见纪泠烟明显不愿意,楚界明好声相劝反而让澹台沁过分,便走上去想说几句公道话。正巧我听到纪泠烟说: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对不起,我们瞒了你。然后澹台沁发了狂,我只看到娘被震飞好远,头碰柱子上,七窍流血,连大夫都不用请,当时就去了……澹台沁却看都没看我娘一眼!和楚界明你一拳我一掌几乎将那院子拆个干净。”
陈默的手指几乎抠进大腿的肌肉中,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语调再次转回淡然:“奴仆四散逃开,只有我跪娘身边彻底傻了……我记得纪泠烟抱着我,冲澹台沁怒吼,他们停了手,澹台沁却一句忏悔一点愧疚的神色也没有。他只问我:想不想报仇?若想就跟他走。
那时候他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冷冰冰的表象后面是想将一切都毁灭的疯狂。”
笑幽不知不觉死死握住云意初的手,她想到陈默可能会讲述一个冤冤相报的故事,但她没猜到会牵扯上楚界明与纪泠烟。
陈默注意到笑幽一瞬的慌乱,冷笑道:“澹台沁就是一个为女人发狂的疯子!畜生!他带我回天门山,教我武功,供我吃穿,可他从来没为自己欠下的血债道歉!我不欠洗剑阁什么,不觉得对不起他。天门山上我唯一的恐惧是,会忘记那股恨和痛!”
水见蹿上两步,一把拽住陈默的衣领怒斥道:“澹台阁主没有道歉,他却一直默默付出,留你灼子轩,找好的师父教你武功、学问,口说的对不起有用吗?因为他知道没用才不说!他若是个疯子、畜生,当时根本不会带你到洗剑阁!就凭你能找到他么?找到了你能伤他一根头发么?他是君子,才留你身旁,坦坦荡荡不怕你去报仇。他想化解你心中的恨,却不知道你长着一副铁石做的心肠,根本暖不热!”
“水见,别说了。”笑幽出言制止,澹台沁无意杀死陈默的母亲,但的确断送了一条无辜的性命,生身父母只有一对,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不管澹台沁做了多少,沉浸仇恨中的陈默看到的,和旁观者看到的完全是两样,因为站的角度不同。澹台沁有过,不代表陈默没错,笑幽扳开水见青筋暴的手沉声道:“他杀了你娘,你要报仇无可厚非。原谅与否你,谁都没权利干涉。但!”笑幽声音陡然严厉:“颜字堂、桐字堂、凌字堂的兄弟们可曾欠过你什么?他们谁无亲人儿女?你一人的命可偿得过来?陈默,你只是一个可怜人,可怜的小人!堂堂男子却缩头藏尾借他人之手清算自己的血仇,出卖兄弟,罔顾道义!澹台沁欠了你,将你带回洗剑阁,而你呢?欠了那么多人,却到处躲藏!疲于奔命!交出名单时,你真的只是被仇恨摧毁了理智?应该说,你是为叶荧惑手心中保你自己性命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