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初无视他的反应,宽袖一扬,径自向院门走去。孟西泽起身跟上,他看着云意初虚浮的步伐,紧赶两步扶住云意初左臂。
云意初皱了皱眉,推开孟西泽沉声道:“还不至于那么没用。”他目不斜视与笑幽擦肩而过,走出几步,骤然转头道:“我说过,誓娶你为我唯一正妃,你记得,这是我生平立的第二个誓言。”
笑幽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他远去的袍摆还飘飞她瞳孔中,她冲刘管事等无力地挥了挥手道:“我去看看他们三个,所有事都明天再说。”走出几步,她突然转头道:“连夜传书江重重,叫他把手边所有事统统放下,速来绸城,一刻不得耽误!”
交代完她回身,上楼,幔帐中,叶离已经昏睡过去,她看着叶离的侧脸,温柔替他掖掖被角,一丝冷风吹动纱帘,窗没有关严,她撑起疲惫的身体,走到窗前,这一面临着街,她透过缝隙看到街上清一色垂首默立的银甲士兵,不单单是兵士,连战马都列得整整齐齐,云意初一手培植的追云骑,她早有耳闻,今日终于亲眼得见,虽然只有区区百人,但观百人已与观全军无异,一支支火把映着一个个血气方刚男儿的英挺面庞,云意初身影出现,一百五十人整齐划一地下拜,
待众人起身,远处四批黑色骏马疾驰而来,稳稳停云意初面前。云意初走近几步,突然身体一晃,后面一直跟着的孟西泽一把扶住云意初。这一次云意初没有拒绝,片刻的晕眩后,他缓缓回头,直视着二进小楼窗子的缝隙,笑幽下意识地后退三步,云意初直觉……她那里……方才她看着他……从叶离的房间……
孟西泽看到云意初难以掩饰的痛色,想起一路赶来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今日是洗剑阁任阁主三试选夫落音之日,方才那位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的女子,大概就是洗剑阁阁主,那样的女子,遇到了,交集了,想不爱……都难。但他的殿下,到底是胜还是败,他迷惑了,若是胜,为什么一身萧痛色难掩,若是败,临出门的那句话又是何意?他无法判断二人间的纠葛,但他可以肯定,云意初极重的伤必与楚笑幽有关……他心下长叹:红颜,祸水也,云意初这般人物也终究没逃过情之一字。
笑幽原地呆站了片刻,她怕什么?她为什么要退。如此想着,她再次靠近窗前,云意初已孟西泽的搀扶下登了车。骏马四蹄腾空,银甲神兵护卫左右,他就这样绝尘而去,但一切会就此终结吗?
她合了窗,退回到叶离床畔,手指迟疑地轻触叶离面庞。她已经将一生许给了这个男子,眼前想再多都没有意义,救治叶离是唯一重要的事,还有淼淼和项允……
江重重……你一定要快点赶到……
她抽回手,轻轻走出房间,探视过淼淼和项允后,疲累不堪的她就楼上随便找了间房休息。以往困乏到这种程度,她会睡得很沉,今夜,却梦境不断。梦,其实很简单,赵鹤那封信上的话,用各种笔体出现宣纸上,放大她眼前。
“生死之劫,一念之差。规避遁世,或可禳解。红鸾星动,于他人是幸,于你是劫。慎之!弃之!”
她分明知道一切只是梦,但怎样都醒不过来。虚幻中,她挣扎,满额冷汗,后她不顾一切地撕碎那些纸,墨迹顷刻间变成鲜血,她骇然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时。
第二卷 浮生 第二十一章 父与子
九华宫,崇宣殿暖阁中,年近六十的羽帝手握朱笔忙碌着,似乎完全忘记了一边跪着的儿子。
云意初蟒袍银冠,直挺挺跪书案前的青砖上,十二月的天气,再多的暖炉也逼不退地面湿冷的阴寒,他盯着专心于政事的羽帝,漏的水滴一声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父子俩,谁都没有开口,无声僵持。或者,不该说是父子,除了他延续着羽帝的血液外,他们只是君臣。
“咳咳咳……”地面的阴冷渗透云意初的双膝,蔓延往上,他憋不住咳出声来,待平息了这一阵咳喘,他露出一脸丢人的表情,他不想的就是羽帝面前暴露他任何羸弱的一面。
羽帝眉头轻皱,将朱笔随手架笔山上,一双洞悉万事的眼从奏本上微抬,俯视着这个让他头疼的儿子。
“跪了这些时候,清醒了么?”羽帝不紧不慢的语调带着沉沉的威严压云意初心头。
“儿臣何时睡过?不清醒的看着周围这些人这些事,只怕早已和皇兄一般。”
“砰”羽帝手掌重重拍桌案上,朱笔滑下笔山,**一抹红色。羽帝复杂地看着云意初,片刻后他收敛了怒气,仰头靠椅背上。他知道云意初口中的皇兄不是别人,是这个皇室中所有人心上的伤……
“看来朕还是太放纵你了。初儿,世代祖宗立下的规矩无可改,你那些隐藏起来的心思他们看不懂,身为你父皇,怎么可能不了解。幸而你这次没有得到洗剑阁,否则许多人都不会坐视,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