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沁迟迟没有回头,他合起双目,声音里**一抹苦涩:“没想到,后会是你。倪儿,为什么?”
莫倪缓缓转身,看着澹台沁的背影,眼里满满是哀伤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迷恋,“忠义两难全。”
“他好卑鄙,逼你们和我……挚友相残,倪儿,归繁死了。一个莫归繁还不够么,为什么连你也……”
莫倪低头不语,半晌才抬头笑道:“死了也好,他活着也是煎熬。”
澹台沁终于回身,胸腔因为努力克制住情绪而微微起伏。他苦笑,原来真的是避无可避。“为什么……”他这句不是对莫倪而问,似是问天,又似是自问。
“沁哥哥,我有一个小秘密,现该告诉你了。他不是我师傅。”莫倪自嘲一笑接着道:“我是他见不得光的亲生女儿。常言,忠义两难全。现我才懂,孝与情,难全。”
澹台沁明了,莫倪告诉他这些,言下之意是,今日,他们必定有一人要死这里。他点点头,将笑幽轻轻放不远处的树下。
笑幽咬了咬下唇。这是遭遇劫杀以来第一次,他安心放她独自一人。如果不是对那个女子十分信任,就是那女子强到他必须全力以对,没办法带着她这个大累赘。
澹台沁缓缓拔出佩剑,比普通宝剑长出几分的剑身隐隐透着幽蓝的微光。目光相对,风动,影动。
笑幽不懂武术,面前两人比之前世的武术冠军高深千倍的对决,她看不明白,只能习惯性地攥紧拳,目光紧随着她意的那个身影。她怕,怕那句俗语成箴,英雄难过美人关。
“沁哥哥,可还记得初相遇,也是渡口边……”莫倪躲开一剑,一边还击一边轻柔发问。
澹台沁不语。
莫倪咯咯一笑:“你十四岁时候的样子,好傻。”
情况不妙!笑幽看到澹台沁有些幽暗的眼眸,心内惊呼。她狠狠白了莫倪一眼,那女人好阴险,久攻不下开始用损招了。
“沁哥哥不说话,是不记得了么?那么当年华国,七品楼的诗会呢?可还记得?”
澹台沁依旧不语,但微皱的双眉泄露的心事。他怎会不记得,就是那一年,他和楚界明遇到了纪泠烟。也是那一年,莫倪为救他一命,身受重伤。
“淡妆冷夜弦月上,风入锦帕嗅荷香。”
他该死的记得,莫倪第一次向他示爱,是瀛湖泛舟时,他念了这句诗之后。她逼他么,逼他下杀手。她知道,他自己也明了,他能下手杀了归繁,心虽痛,终究下得了手,但对莫倪,他……不能……
莫倪没有再说话,轻轻哼起了一段曲。澹台沁只觉得头脑里有什么轰一下炸开,乱了……一切都乱了……他又看见了那铺天盖地的红……和红色席卷中惊慌拉下喜帕的纪泠烟……“我爱楚界明,自始至终都没爱过你。”“今生我只嫁他。”“对不起,我俩都瞒了你……”四十六剑后一招不自觉得使出,直到他看着莫倪心口没入三寸的剑锋,和她脸上挂着的,与莫归繁一样奇怪的笑。他僵当场,手微微颤抖,那剑却不敢拔出来,拔出剑锋,眼前就会是莫倪的尸体。
莫倪气若游丝,唇角渗出一丝淡红:“青芒寒许残灯灭,这招,终于又看到了。只是这一次,这一次我没有问……你是护她还是杀我……对不起沁哥哥,我对你,就像归繁对我,明明活着也是煎熬……”
澹台沁终于明白,什么都已无可挽回,似乎所有的感情积攒一起,纪泠烟的死,楚界明的死,莫归繁的死,和眼前人即将死去的事实。真气暴走中,他怒吼:“为什么不躲!你躲的开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激我收不住剑势!”积郁胸的一抹腥甜,压都压不下,扑一声喷洒剑锋上,红得刺眼。
莫倪深深看了他一眼,几乎是耳语的声音澹台沁已经听不清:“记住,我不姓莫,我姓…………你要小心……”紧接着,她温婉一笑,身体微微后倾,澹台沁眼看着剑锋一点点抽离她的身体,直到她轻盈落渡桥上,像一片坠落的枫树叶……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