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你会如何?你是愿意与人公分,偏安一隅,还是问鼎中原,誓将扩张推行,坐称霸主?”凤兮问道,直视过去,试图看穿些什么。
然奚云绶闲适自得,斜靠一旁,眼神不闪不避,心思也不遮不掩:“人心都是不足的……小时候我看着大皇兄,就希望像他一样嚣张;后来父皇令我西行,我看着西属百姓,又希望在那安家落户,为民谋福祉;可渐渐的,在与桑国邦交成熟时,我又觉得那片土地更为富饶;到了京师,眼睑内乱,我应谈辛之之请,共襄盛举,一平战火,却又在顷刻间萌生了掠夺的念头……”
奚云绶静静地陈述,似是讲述旁人的故事,平平淡淡,似无投放任何情感。然这番旁观者的姿态,却仍有一句未道出:“然后,我想到了你,我竟想到连你一起占有。”不知怎的,奚云绶不愿在时机未成熟时,在凤兮尚有戒备时,说更多表白心迹的话,以免将她推得更远。
凤兮沉默的听着,恍然未觉他还有后话,而后道:“难怪人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心果然一高还要再高,你们奚家人全都如此……没有分别。”蓦然间,她却顿觉奚云绶毕竟与奚云启是不同的,奚云启的所作所为皆较为隐晦,可以说是阴谋暗藏多年蓄势待发,一击即中,而奚云绶却不然,他更为坦率,更为直白——这作为一位统治者,该是弱点吧。
奚云绶静谧的眸如同幽静的湖,却不知内里藏着漩涡暗涌,他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凤兮豁然别开了眼,“噗”的一声,浓黑的血脱口喷出,溅了一车,如最斑斓的毒花肆意绽放。
他大惊,本就苍白的脸更惊了几分,却犹不及颓然软倒一边的凤兮惨淡灰白的面色。
奚云绶喝道停车,就地安置,并唤了那冷声人进来把脉。
那人名叫西青,略懂解毒之术,善观天气测地动,于环境险恶处方见大用。只见他动作麻利的观色,闻血,切脉,询问,井然有序,手段熟练,该是行走多年的江湖郎中。但西青神色异常,似有隐衷,良久,终在奚云绶催促下道:“中毒了。”
待凤兮疑惑不解时,奚云绶先行问出一路如此小心,如何中毒。
西青投来复杂的一眼,踯躅片刻才道,凤兮体内先存有避孕香之药性,该有月余,而今晨又饮解毒茶,一冲一撞,一阴一阳,互相行克,水火不容。如此,凤兮在忆起昨夜,若非她将茶水吐了出去,只残留些许吞下,怕是已在睡梦中毒发身亡,难怪一夜昏眠不省人事,醒来却只觉得更为疲乏,不料今日再饮一次,终究难逃。
因这番变故,几人原地歇了许久,也便是如此,才令凤兮看出了些许端倪。
西青说要根治药材不足,只得先弄些药汤暂且压制毒性,最多三日。西青着手准备,另三人留下一人防患野兽袭击,两人分头查探把风,奚云绶则因体寒喘咳之症,便一直陪她留于车内,时不时甩来几句话,似要转移她因毒性的痛苦,然神色间略微紧张,原是关心使然。
凤兮虽虚弱,却未错漏这般计较,心里有了数:“不知道我能否活过今日?”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奚云绶心间立时软化,只能竭尽他能的讲些西属趣事,以期抚慰她的病痛,然却在见她泪水涌下时,慌了手脚:“有我在,别怕,别怕……”然而除此之外,他却不知还能做些什么,自己便是药罐子,日日服药,心知此苦,却因凤兮也遭遇此难而束手无策,岂不忧心。
凤兮见他已有动容,便顺势引导话题:“我嘴里好苦,我听说西属有种水果分外甘甜,可解一切苦涩?当真否?”
“是啊,不过因它收获不多,大多被富商存购,有些穷苦之人甚至无缘一见。”
“那不知,我能不能吃到呢?”凤兮又问,抬了眸盈盈望向他,泛了水光的两汪深潭足以融化这个男人的心。
奚云绶蹙眉,不忍骗她,只安抚道:“以后吧……以后会有机会的。”
果然!凤兮心中一凉……若是他们绕道西属,奚云绶只该答“很快”之类的词眼,但见他言辞支支吾吾,似有隐情,定是不忍骗她,实则短日内无望回归西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