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身后的谈辛之才道:“那玩意我早就见过,不过于我毫无用处,若是落入庸才之手等同废物,而护国公多年调兵有度,遣将有方,所帅军士皆心甘顺服,虎符在手可谓名正言顺。然自他去后,南云王早已与其中几名将领互通消息,伺机待动,只碍于一直未寻得信物,可就算没有亦不过是耽搁些时日罢了。既然如此,我何不成全他?”
凤兮不由得笑了。是了,这便是她选择的男人,不会如旁人般视乎她背后利益而取舍,更不会忌惮于“虎符”一说动了妄念,全只因她这个人。
而不论天惊落于谁家,亦要看持有者是谁,既然南云王早已有意调兵篡位,天惊于他不过是一个借口。此番若南云王执意与奚浩帝所统军队对抗,于社稷便是逆臣贼子,于天下便是弑兄夺位,名不正言不顺,人人可讨之。
而她曾有的虎符亦不过是死物,身后却更有值得信赖之人。虎符于世人皆为宝藏,人人欲得之,不惜手段,却在谈辛之眼中不屑一顾。
他是骄傲的,自负的,俯瞰众小,顶天立世,他的天下定要亲手打下,绝不假他人之手!
又是一笑,凤兮触手轻抚他置于腰际的遒劲骨节,微眯着双眸恍然忆起初见那日,浑然不知已被透入的月光清晰映出绰约风姿,雾鬓风鬟,柔情媚态,瞬间俘获那双着迷的眸子。
尚记得那日景门外,他身着赤金战甲,缁色大氅,身躯昂藏,倨傲睥睨,而她不过红衣单薄,手执软鞭,一脸愤愤不平,以虚张声势硬要承接他的冷呛,却瞬间瓦解在他似能看透一切的深眸中,心口狂跳,慑服颤抖。
后来她想,他便是刹那间便可纵人生死的修罗,亦可于谈笑间将权术玩弄股掌中。
她听父亲提过战场,号角响彻,鼓声雷鸣,大地上的碎石、沙土滚滚颠簸,黄沙漫漫,战士热血沸腾,只待一声令下便冲杀过去,将敌人撕碎。
隐约的,她似乎见到那白马之上,肃穆威严的身躯高举佩剑,发号施令。
“在想什么?”淡淡的声伴随灼热的气浮于耳际,那于战场上森然肃杀的男人,此时正以粗糙指腹轻描她的眼眉,肆意欣赏她面上向往之色。
凤兮微睁了双眸,迷迷蒙蒙,声儿若近似远:“在想承奚王厉兵秣马,枕戈达旦,列阵整肃,旌旗翻卷,金戈森戟,只等号角嗡嗡,遂鼓噪呐喊,骏马嘶鸣……该是多么心旌震荡,令人振奋……”
话未落,却听谈辛之朗声大笑,胸膛震震,令她伏贴的耳立刻如火灼烧,面上一阵羞赧,终于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却听他揶揄道:“原来你喜欢吃黄土,闻硝烟?”
凤兮不服,反击道:“我还喜欢骑马奔驰,肆意高呼,还喜欢挥鞭、舞剑,斩贪官,诛妄臣!”
她高昂着头,眸子熠熠夺目直直回视那双暗藏火光的眼,突然被他一个翻身带起趴伏其上,本就浑厚低沉的声更为沙哑:“原来我娶了个悍妇,难怪整夜……”
后半句低喃于凤兮耳际,令她瞬间红透双颊,似掉进了火焰中焚烧难遏。
她不依不饶的挣扎,口中斥责:“什么混话!”却力不及,被狠狠反抵在床铺,任凭耀火填满每丝空隙,无尽沉沦。
而,奚浩帝服药欲羞辱凤兮一事,谈辛之并未再问起,凤兮亦无需回答,因翌日宫中惊闻已解释一切。
且说同日,李贵人于申时回宫后便叫肚痛,翻滚不止,哀嚎凄厉,可闻声而至的宫人皆敛声漠然,既不唤太医,亦无人禀明圣上,只紧闭宫门,肃然以待。
追其根由,奚浩帝性子疯癫时有异状,然因服下李贵人所献的催情之药加之五食散,令其麻醉放纵,于当日午时临幸李贵人宫内两位宫女,然因下手过重而另二人致命。事后经过太医断症乃服药过量,险些失魂丧命,奚浩帝勃然大怒,又恰于此时闻“李贵人误吞毒药,胎流不保,性命堪忧”,遂以为真。奚浩帝以为此乃小惩大诫,并未传唤御医。
后不过个把时辰,宫里皆闻而字当日深夜,李贵人终于咽气。又听闻一盆盆的血水被宫人端出,那备受折磨的惨状见者心颤。
可实际并非如此,李贵人腹揣假胎,奚浩帝本就知晓,又何来胎流不保?全当李贵人服药过量,自食恶果。
费忠仁此人诡计多端,行事忽左忽右,令人难以控制,先后逢迎巴结视为主子的不在少数,然而至今能苟活于世,全因他手握各家秘辛,令众人不敢妄动除之。李贵人曾向费忠仁多番询问奚浩帝喜好,在他眼中她亦不过是个盲目迎合天子的蠢人,遂献上诸多歪门招数,诚如服药、偷情等。